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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第二十章 祸福无常

  韦松伸手探探两人鼻息,只觉气若游丝,彷佛随时都有中断可能,不禁暗急,忖道:难道药性过烈?或是“碧罗毒经”上记载错误,返魂丹解不了迷魂毒水的毒?

  可是,他转念又忖:返魂丹功可助长内力,化除百邪,兰表妹曾经服用,我刚才也吃过一粒,论理纵无益处,也不会有害处,他们怎会变得这般模样?

  仔细一想,忽然领悟,暗道:必是“迷魂毒水”之毒,已经深入他们脑际,此时药力上行,他们不知不觉用本身内力反抗药力,才会变得这样难过。

  于是,骈指如戟,又点了两人“睡穴”。

  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同时吐出一口长气,体内真气消散,人也沉沉睡去。

  内抗之力一失,呼吸也渐趋均匀,脸色转白,但额上溢出的淡红色血汗,却仍然未止。

  韦松把“子母剑”马梦真也从草堆里搬出来,三个昏睡的人平放在一起,耐心地替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拭擦着血汗,静观变化。

  这时候,他不期然又想到慧心,她一见到自己就怫然离开,会到什么地方去呢?要是她仍然摆脱不开凌鹏,会不会真的助他到桐柏山去加害神手头陀?

  一想到这里,使他机欲伶伶打个寒战,自语道:“我不能忽略了这一点,慧心师妹任性偏激,要是果真助凌鹏干出什么滔天大错来,那时我将百死莫赎了。”

  但,在未救醒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之前,他实无法分身赶往桐柏山去,一刻之差,说不定遗恨终生,这叫他怎么办才好?

  正在心急,“子母剑”马梦真忽然轻嗤了一声,身子扭动了几下,彷佛就要清醒过来。

  韦松心中一动,暗道:这位马姑娘与我也有芥蒂,待她清醒过来,势必要费许多口舌解释,我何不留字略作说明,请她照顾了尘大师和乙真道长,正可抽身去追赶慧心师妹,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主意打定,却又想到身边并无只笔可用,既然留字说明,必须把了尘大师等中毒经过,以及自己在舟中认错了人所发生的误会,简略地告诉马梦真,单只这两件事,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他思忖了一会,便往林中搬来一块大青石,默运指力,以指代笔,刻石作字。

  落指之际,沙沙有声,韦松但觉内力如泉如浪,层层不休,指尖划过石面,碎屑纷落,顷刻间,已刻下近百字,竟然丝毫不觉吃力和疲惫。

  留字完毕,站起来长长嘘了一口气,低头望望沉迷未醒的少林高僧和武当掌教,见他们血汗已止,气息渐渐正常,显见药力业已行开。

  他未能亲见少林武当二派掌门人恢复本性后的情景,未免略感憾意,但势难久候,只得将大石移近马梦真身边,又取出一粒“返魂丹”,喂进她口中,以作酬犒她看顾之德,然后长叹一声,飞步穿林而去。

  林外是一片田亩,小道尽头,疏落落有几户人家,这时天色初明,村落里已有缭绕的炊烟升起。

  韦松过才想起肚里略有饥意,但此时心急赶路,只得暂时忍耐住,洒开大步,直奔桐柏山。

  一路上,不时打听,乡人异口同声,的确有一男一女向鄂北去了,女的年岁甚轻,男的断了一臂。

  韦松得此消息,心惊不已,越发昼夜兼程,片刻不敢耽误。

  因为他知道神手头陀功力全失,桐柏山只有“袖手鬼医”艾长青夫妇,万万不是慧心师妹的敌手,何况其中还有一个狡诈阴险的凌鹏。

  疾驰狂奔,第三天,一早便到了桐柏山。

  他遥望峰顶,积雪已溶,回忆神手头陀初次携他登山医治,那份古道热肠,感人豪义,何等可敬可佩,不想自己受厚恩,这些日子来,一事未成,反而将灾祸惹到桐柏山来了,凌鹏只要损伤了桐柏山一草一木,对他来说,也将愧恨终生了。

  韦松毫无迟疑,飞步登山,途中留神一看,却看不出有任何异样,整个桐柏山像沉睡在甜梦中,连一丝动静也没有。

  一阵急奔,远远已望见“袖手鬼医”艾长青那栋孤零零的茅屋。

  屋前一片沉寂,门扉紧闭,阒无人声。

  韦松在屋前草坪上停步,忽然心里想到这情形竟有些和他由衡山返家时的景状很相似。

  他猛可一怔,突从心底生出一阵不祥之感,脑中飞转,失声忖道:难道我来得太晚了么?

  这片刻之中,韦松彷佛从火热的熔炉跌进了冰窖,神情一呆,忽然又像从冰窖跳进了火炉,浑身热血一齐沸腾起来,拔腿直向茅屋奔去,同时高声叫道:“艾老前辈,艾老前辈──”

  呼喊中,人近屋门,迫不及待扬手一掌,劈开了屋门,一头冲了进去。

  茅屋里黑沉沉的,韦松一只脚才踏过门坎,忽听有人“嘿”地吐气开声,一股风劲,当头卷到。

  韦松脚下一滑,左掌顺势一翻一拨,那劈来的劲风吃他拔得由身侧掠过,撞在木门上,“蓬”一声,木门重合,屋中更黑得伸手难辨五指。

  韦松错掌当胸,沉声问道:“是谁?”

  数尺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也在同时喝问道:“你又是谁?”

  那人一出声,韦松一颗心顿时落地,惊喜的叫道:“请问是艾老前辈么?您老人家没有事吧?”

  艾长青一动不动端坐在一张竹椅上,眼中闪射着既惊又诧的光芒,没回他的话,反问道:“你是韦松?”

  韦松忙道:“晚辈正是韦松──”

  不料话声未毕,艾长青忽然断喝道:“畜生,你还有脸到桐柏山来吗?”呼地一掌,又劈了过来。

  韦松侧身一闪,急问:“老前辈,莫非此地出了什么事?”

  艾长青气急败坏,喘息不已,好一会才冷冷道:“你──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韦松大惊,疾退一步,拉开木门,借着门外的进来的一缕亮光,这才发现茅屋中竟不是从前的样子。

  左边屋角,扎着一张简陋的灵案,素幡白帷,供着神位,案后停放着一具乌黑棺木,寒气幽幽,充满凄凉阴森之气。

  韦松一见棺木,喉头一股热血,险些冲出口外,颤抖着喃喃道:“是──是神手──神手恩──恩公──?”

  艾长青“呸”地啐了一口浓痰,冷笑道:“如果是那酒肉和尚,那倒好了。”

  韦松听得一怔,忙移步到灵前,一望那牌位上竟写着“亡妻赵氏兰英之灵位。”

  他又是一怔,赶忙跪了下去,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方才惊问道:“老人家素极健朗,怎会突然仙逝了呢?”

  艾长青眼中热泪盈盈,脸上却仍然一片冷漠,缓缓道:“再健朗的人,能经得住内家掌力在命门穴上狠拍一掌吗?”

  韦松骇然道:“这么说她老人家竟是被人打伤致命的?”

  艾长青冷冷道:“不是打伤致死,难道是她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韦松越加惊诧,又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前辈能否为晚辈赐告一二!”

  艾长青冷峻地道:“你自己的事,还须人家再告诉你?”

  韦松大感惶惧,屈膝跪下,道:“晚辈确不知此事原委,如有虚言,皇天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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