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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沈浪道:“既是如此有趣,不知兄台可愿说来听听?”

  王怜花先不作答,沉吟半晌,却接道:“方才欧阳喜为小弟引见兄台时,并未说及兄台的大号,是么?”

  沈浪笑道:“欧阳兄想必是根本未曾听清小弟的名姓,或是听过后便已忘了,这本是应酬场中极为常见之事。”

  王怜花道:“但兄台的姓名,小弟却可猜出来的。”

  沈浪笑道:“兄台有这样的本事?”

  王怜花微微一笑,道:“兄台大名可是沈浪?”

  沈浪面上终于露出了惊奇之色,道:“不错,你果然猜对了,……你怎会猜出小弟的姓名,莫非是……早已有人在兄台面前提起过小弟了么?”

  两人言来语去,朱七七在一旁听得既是吃惊,又是羞急,又有些欢喜,既不愿王怜花说出沈浪的名字,又想听王怜花说出沈浪的名字,既不愿王怜花向沈浪出手,又恨不得沈浪一拳将王怜花打死。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瞧着王怜花,看他究竟要如何对待沈浪,听他究竟要说出什么话来。

  只听王怜花笑道:“兄台若要问小弟怎会知道兄台的大名,这个……日后兄台自会知道的。”

  转过身子,将醋坛开启,再也不瞧沈浪一眼,但手掌却不免有些颤抖。

  朱七七暗中松了口气,心头亦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此刻她心情之复杂,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

  王怜花将铜壶的壶口对住了白飞飞,那一阵阵热气直冲到白飞飞面上,白飞飞也只得闭起眼睛。

  过了约摸盏茶时分,王怜花道:“有劳沈兄将壶盖启开。”

  沈浪一直在静静地瞧着他,此刻微笑应了,伸手掀起壶盖,那炽热更甚于火炭的青铜壶盖,他竟能满握在掌中,竟似毫不在意。

  王怜花似乎未在瞧他,但神色间却已有了些变化——这变化是惊奇,是钦佩,是羡慕,还是妒忌?也许这四种心情,都多少有着一些。

  他将醋倾入铜壶中,又过了半晌,壶中冲出的热气,便有了强烈的酸味,这蒸馏的酸气,使白飞飞眼睛闭得更紧了。

  这样过了顿饭功夫,半坛醋俱已化作蒸气,白飞飞嘴角僵硬的肌肉,已有些牵动,而且已沁出些唾沫。

  王怜花放下醋坛,取起酒坛,将酒倾入壶中,酸气就变为酒气,酒气辛辣,片刻间白飞飞眼角便沁出了泪水。

  满室火焰熊熊,沈浪与王怜花额上都已有了些汗珠。王怜花又在两只盆中注满了酒、醋与清水,口中道:“麻烦沈兄将这位姑娘的衣衫脱下,抬进盆里。”

  沈浪呆了一呆,讷讷道:“衣衫也得脱下么?”

  王怜花道:“正是,此刻她毛孔已为易容药物所闭塞,非得如此,不能解救。”

  说话间自怀中取出三只小小的木瓶,自瓶中倒出些粉末,分别倾入两只铜盆,忽又笑道:“堂堂的男子汉,连女人的衣衫都不敢脱么?”

  沈浪转首望去,只见白飞飞一双泪光盈盈的眸子里已流露出混合着惊惶、羞急与乞怜的光芒。

  他轻叹一声,道:“事急从权,不得不如此,但请姑娘恕罪。”

  缓缓伸出手掌,解开了白飞飞肋下的衣钮。

  ***

  熊猫儿与欧阳喜在门外逡巡徘徊,走个不停,满面俱是焦急之色,那心情真的和枯守在产房外,等着看自己妻子头胎婴儿降生的父亲有些相似。金无望虽能坐着不动,但目光也已有些失去平静。

  只听房中传出一阵阵拨动炭火声,嗤嗤水沸声,注水入盆声,刀剪响动声,还似乎有些洗涤之声。

  熊猫儿忽然笑道:“听这声音,他两人竟似在里面杀猪宰羊一般,那两个姑娘,不知要被他们如何摆布……”

  欧阳喜苦笑道:“他若肯让我进去瞧瞧,要我叩三个头,我都心甘情愿。”

  熊猫儿点头叹道:“谁说不是,只可惜……”

  突听门里传出一声惊呼一声轻叱,竟是沈浪的声音。

  金无望霍然长身而起,便待闯入门去,却被熊猫儿一把拉住了。

  金无望怒道:“你要怎的?”

  熊猫儿笑道:“兄台何必紧张,以沈兄那样的人物,还会出什么事不成?金兄若是胡乱闯进去,王怜花一怒之下,说不定将剩下的一半事甩手不管了,那时便该当如何是好?那两位姑娘岂非终身无法见人了。”

  金无望沉吟半晌,冷哼一声,甩开了熊猫儿的手,大步走回原地坐下。他想象沈浪这样的人,的确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但这时,门内却又响起了一阵手掌相击声,响声急骤,有如密珠相连,金无望不禁又为之变色,再次长身而起。

  欧阳喜亦自皱眉道:“这是什么声音?”

  熊猫儿沉吟道:“只怕是王怜花在为那两位姑娘推拿拍打。”

  欧阳喜连连颔首道:“不错……不错……”

  金无望口中虽未言语,但心里自也接受了熊猫儿的猜测,但他身子才自坐下,门里又传出一声惊呼。

  这次惊呼之声,却是王怜花发出的。

  欧阳喜面色变了,也待闯将进去。

  但他也被熊猫儿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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