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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白袍人冷冷道:“老夫可不欲平白将剑上功夫传与他人,小伙你若有心学剑必须有个条件交换──”赵子原道:“如此小可不学也罢。”白袍人道:“你不要听听老夫所说的条件么?”

  赵子原不语,白袍人复道:“老夫教你一套剑法,祗要你学成之后去对一个人施展……”

  赵子原道:“阁下的意思是要我挟仗这套剑法,去杀死那个人么?”

  白袍人摇首道:“不是,老夫所欲传授与你的剑法虽称无敌天下,但如果老夫所料不差,那人武功路数,恰正能克住你的剑法,绝不致落败甚或丧命。”

  赵子原惑道:“阁下既非要使我仗剑去击毙那人,然则你所图何为?”

  白袍人道:“我只要证实,那人的武功是否仅上于能克制这一套剑法而已,易言之,若是她另有绝艺在身,你便有当场送命的危险,小伙子你敢冒这个险么?”

  赵子原寻思一下,道:“这并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这套剑法是否够得上玩命的代价?如代价够高,小可便冒一次性命之险又有何妨。”

  白袍人眼瞳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彩,上上下下打量了赵子原一会,从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他依稀又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剪影,当年自己的举止行事,便几乎和这少年一模一样,霎时他心底涌起了无限的感触。

  他缓缓道:“然则你是答应了?”

  赵子原默默点头,旋即又道:“事情果真如斯简单,以尊驾之能力,绝无遇险的道理,缘何却不自己去找那人动手?”

  白袍人怒道:“废话!老夫若能亲自与她动手,何必找你代劳?”

  赵子原满腹疑云,却也不好多问,须臾始道:“适才那花和尚称呼你为‘流浪剑客’,据小可所知,武林中并无‘流浪剑客’这个人物存在,阁下可否将真实身分相告?”白袍人道:“老夫司马道元。”续道:“不想我只把蓬头罩着的白布拿掉,你就认不出来,小伙子你的眼力也未免太差了──”

  赵子原皱眉道:“小可早已认出你老就是那自称‘司马道元’之人,但司马一门十八人,早于二十年前悉行遇害于翠湖舟船之上……”

  白袍人神色微微一变,打断道:“老夫若已遇害,又怎会现身于此?”

  赵子原瞠目,半晌作声不得。

  白袍人道:“到底你要不要学这套剑法?”

  赵子原道:“小可不是业已答应于你么?”

  白袍人手指西面林丛,道:“走过这一片林障,有一座废弃的祠堂,权当落脚之处,老夫再正式传你剑法。”

  赵子原愕道:“就在此地习剑不是一样么?”

  白袍人冷冷道:“你懂个什么?老夫虽看出你是练武的上驷之材,但要习成这套剑法,至少得半月之久,不找个落脚地方怎么行?”

  赵子原道:“既然需时如此之久,小可不愿学了。”

  白袍人恚道:“天下那有速成掌招剑法?你连这等耐性都没有,倒教老夫好生失望。”

  赵子原摇头道:“并非小可无此耐性,实是近日内我必须赶去鬼镇……”

  白袍人自怀中取出那两张纸牌,道:“可是与这对象有关?”

  赵子原道:“纸牌乃花和尚所有,怎会到了尊驾手里?”

  白袍人道:“花和尚在酒肆里狂妄无忌,老夫有一位老友号称‘无所不偷’,看不过眼便施展空空妙手,如此这般把纸牌偷了过来交与老夫方始发觉里面的两张纸牌有所古怪……”赵子原道:“尊驾可否将纸牌借小可一观?”

  白袍人闻言,反而将纸牌收入怀里,道:“等到你习剑功成之后再说吧,老夫保证你半月后再到鬼镇绝不太迟,不致于误事──”

  赵子原寻思良久,道:“好吧,但你得先将我所要用剑的对象告诉我。”

  白袍人道:“这个老夫也不能事先透露,你愿意习剑便随老夫一道走,否则即作罢论。”

  语罢转身就走,赵子原踟蹰一忽,随后跟了上去。

  二人快步横过山林,走了许久,果见远方树林隐约现出一角红墙,残垣断瓦点缀其间,隐隐透出一道微弱的灯光。白袍人忽然在一株大树后面停下脚步,低声道:“那座祠堂分明荒废己久,如何会有灯光透出?真是奇了。”

  赵子原道:“左右不过是僧侣之类住于此地罢了,难道还有旁人不成?”

  白袍人道:“祠堂年久失修,分明久无人居,那里来的住持僧侣?小伙子你忒也胡涂了。”

  当下迈步绕近祠堂,来到山门前面,但见那山门甚是古旧,两人往四下张望一忽,未见有何动静,遂举掌推门。

  “咿呀”一声,山门应手而开,赵子原随白袍人走入门内,只见祠堂里蜘网四结,供桌上久无香火,积满灰尘的神像欲塌未塌,格外显得阴森骇人。

  神像前面的神龛上,插着三只火烛,昏黄色的火光不住跳跃闪动,益发令人感到神秘。

  白袍人洪声道:“祠堂里有人么?”

  他真气深厚,话声在祠堂四壁回荡不止,半晌却无回音,生像是毫无人迹。

  赵子原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恐怖的感觉,暗忖:“分明有人点燃神龛上面的火烛,但此刻却不见有任何人影,莫非那人在山门未开之先,已预先藏起来?”

  他方自惊疑不定,陡然一道轻风拂过,三只火烛被吹熄了,祠堂里黝黑如墨,赵子原运足目力望去,也不能看出寻丈之外的事物。

  赵子原呼道:“司马前辈,火光突灭,莫不成……”

  白袍人“嘘”了一声,道:“不要作声!你随身带了火熠没有?”

  赵子原正待掏出火熠,身侧忽然飘过一阵微风,他江湖经验已丰,情知那阵微风多半是内家罡劲,当下霍地一个旋身,一掌反拍而出,黑暗里那一掌之力如石沉大海,也瞧不见半个人影。

  这当口,陡见头上精芒一闪,耀眼生花,紧接着一声“呛啷”亮起,原来白袍人已掣出了腰间长剑。

  白袍人长剑一出,立时有一股森寒杀气汹涌扑至,直有雷霆万钧,无坚弗摧的威势,赵子原不知不觉倒退了几步。

  蓦然祠堂中又是一声霹雳暴响,一条灰色人影自剑光中冲出,迅疾无比,一闪即没──赵子原脱口呼道:“果然埋伏有人──”

  喊出这一声后,却未见白袍人第二剑劈出,须臾,供桌后面那一尊泥雕神像突然拦腰裂为两半,倾倒下来!

  赵子原睹状,险些再度惊呼出声,白袍人的一剑,分明未曾击中佛像,但自剑上透出的剑气,却恍若有形之物,竟把半丈开外的佛像斩为两半,那剑法的威猛霸道,当真令人不可思议。

  然而令赵子原震惊的更不止于此,那白袍人的剑法可说天下无双,轻易不掣出长剑,即连对付强如花和尚之敌手,剑子都未出全,便已将对方吓走,目下他却决然抽出了全部剑身攻出一招,看似仍未奏功,然则那埋伏在祠堂暗处之人,竟是一个较之花和尚犹为可怕的高手了──

  祠堂中一片死寂,间歇只传出赵子原沉重的呼吸声,和白袍人四下走动的“哧”“哧”足音。

  白袍人在东面屋角停下脚步,沉声喝道:“好朋友!你既是冲着某家而来,便请现身吧。”

  半晌没有应声,白袍人提剑在手,腾出空出的左手俯身提劲拉挽地上的一个铁环,居然被他拉出一块石板来。

  石板拉开后现出一个地窖,白袍人俯身向底下呼道:“藏身的朋友,某家要下去了。”

  赵子原听他竟向敌人预报自己行动,不禁为之大惑不解,但见白袍人在低喝过后,立刻纵身纵落。

  下面传来一声娇呼,竟是女性口音,赵子原心头微动,继白袍人之后也向洞口纵落,视线所至,见地窖看似颇为宽敞,却是四面空空,什么没有,只有内里一个角落隔着一片布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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