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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第二十六章 菊非菊

  一个故事,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同时也是一个还没有结束的故事。

  一对武林大家,名门之后的兄妹,男的儒雅潇洒,女的温婉貌美。

  兄妹俩守着祖先留下来巨大的产业,过着悠游自在,不虞衣食的生活。

  这本是人人称羡,个个费尽心思极力追求的俊男美女,他们也应该是手足情深,互为依靠才对。

  然而,有一天做哥哥的从外面带回家一位朋友,一位可以令天下少女为之倾倒的朋友。

  于是一切都改变了,原本和睦祥和的家分成的两半,手足情深的感情却变成了陌路。

  世间事最难臆测,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应了一句俗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无论做妹妹的百般表现,甚至不惜抛开了他少女的矜持与自尊,把心事说予做哥哥的听,希望能撮成一段良缘。

  奈何那位可以令天下少女为之倾倒的朋友,淡得像一股轻烟,硬得像一块石头,非但令妹妹捉摸不着,更让哥哥碰得头破血流。

  然而一颗少女的心,尤其是一颗从未受过任何打击的少女心,怎受得这个?

  爱的反面是恨,人心本也是爱与恨两者编织而成。

  她开始恨,也失去了爱,她变得无可理谕。

  无可理谕到把一座巨大的宅院一分为二。

  无可理谕到做出许多令人不解的事情。

  男人和女人最大不同的地方,那就是男人有时候宁愿忤逆父母,得罪亲人也不愿失去朋友。

  做哥哥的痛心,只能痛在心里。

  守着他的朋友,却连提也不敢提家中的变故。

  只因为他怕他笑话自己,笑话自己教导无方。

  终于许多事情就从这一个故事开始。

  一个很普通的故事,也是一个还没有结束的故事。

  展凤黛眉深锁,她那一张美如天仙,吹弹欲破的脸上泪痕犹在。

  这样一个人见人怜的女人,她还有什么不如意?

  她又为什么流泪?

  “展抱山庄”里,她已站在这一片菊海的花圃间好几个时辰。

  她像是思索,也像是等人。

  她思索什么?她等的人又是谁?

  两名使女惴惴不安的站得好远好远,她们不敢靠近,因为她们知道每当小姐烦恼的时候,靠近了总会自找霉头。

  深秋了,这是菊花的季节。

  从小她就只爱菊花,因为她认为菊花是君子,菊花更是隐士。

  “君子无争,隐士无求”轻念了两声后,展凤轻拭着眼角,望着远天飘移的一朵白云,视线再也难以收回。

  云本无情,菊本无泪。

  她想着云,相着云为什么不能常驻一处,总要飘移?

  她想着菊,想着菊怎忍见人独怆,憔悴而不掉泪?

  蓝天与白云,衬托出一片菊海中的美人,这该是多美的画面?

  没有人愿意去破坏这一种宁静,和惊扰画中的人。

  如果有,那该是疯子或瞎子。

  因为疯子不懂得美,瞎子看不见美。

  六个瞎子就像六条幽灵突然的从围墙外翻掠进来。

  她们踢翻了好几盆栽菊,当然也破坏了这宁静的画面,更惊扰了展凤。

  就如水中美好的倒影,被人投下了一颗石子,不但什么都消失殆尽,更起了阵阵涟漪。

  展凤轻叹一声道:“你们踢坏了我的菊花。”

  六个瞎子女人就像六座石雕像,脸上的表情刻板一致。

  “菊花踢坏了尚可栽植,人的生命失去了,就算你有回天之术,仙丹妙药也只能医一个没死的人。”回答展凤话的却是欧阳无双。

  回过身,展凤看到欧阳无双袅袅行近。

  “你怕我跑?”展凤问。

  “没怕。”欧阳无双有些掩饰说:“她们不了解这儿的环境,我只好要她们从墙外翻了进来。”

  “你追上了李员外?”展凤又问。

  “丧家之犬,惊弓之鸟,是没人能追得上的。”

  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展凤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何不到屋里坐坐?”

  “我当然不介意,我只是怕你介意,既然做主人的开了口,我也只好厚着脸皮叨扰你,正格的,我想你珍藏的‘雨前龙井’想了好久。”

  展凤回身前行,并吩咐呆若木鸡的两名使女入房泡茶待客。

  抚弄了几声几上的瑶琴,欧阳无双走回她坐的位置,望着展凤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景物依旧,人事全非,还记得我带‘快手小呆’来此治他的哑疾,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情——”

  展凤的心跳了一下,她仍然沉默的不发一语。

  “最近江湖上传出了小呆未死的消息——”欧阳无双故意顿了顿又道:“竟然还有人说他是咱们的人。”

  展凤倏地接道:“不要把你和我牵在一块——”

  笑了笑,欧阳无双道:“为什么?‘菊门’这个名字可是你想出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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