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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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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法上,他覺得薛梅霞的話是有道理,內心不無稍寬。 事實上,事關重大,在未得確切真相之前,他還是不能就此放心。 不過,他由衷地希望,甚至暗暗默禱上蒼,是他料錯了,薛梅霞說對了。 究竟夏夢卿意圖如何,除薛梅霞外,誰也不敢下斷語。 傅小天他國之干城當朝柱石,赤膽忠心!儘管薛梅霞曾言敢以性命擔保她夏大哥短時間內不會謀動,無如為了大清朝廷他仍然不敢十分相信。 那倒不是他不相信愛妻,他可以不相信自己也不會不相信自己這位絕代紅粉、巾幗奇英的愛妻。 而是,這件事關係朝廷安危,太以重大,使他在未得確實真相以前,不敢置信任何一個人,甚至薛梅霞和他自己。 沉吟了良久,他才說出這麼一句:「霞,到時候我想去看看。」 薛梅霞知道夫婿的用心,絲毫沒有責怪他的意思,緩緩地點了點螓首,道:「好吧,我也要去。」 傅小天聽得心頭猛震,道:「霞,你你,可以不去麼?在襄陽等我……」 顯然他是有很大的顧慮,到時候,萬一不幸被他自己料中,他怕薛梅霞會受不了那種他跟夏夢卿勢成水火、龍爭虎鬥的敵對局面。同時,她跟著去多少也會影響他和夏夢卿的意志。不過,他也知道要想攔阻薛梅霞,讓她留在襄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果然,他話還未說完,薛梅霞搖頭接口,嬌靨上的神情是一片木然:「小天,我知道你的用意,但別勸我,那沒有用,無論如何我都要去。如果我說對了,那自然沒有什麼;如果不幸你料對了,我也可以支援得住!天意如此,造物弄人,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它不來,不必躲,它既然要來,躲有什麼用?這是命。小天,到時我知道我該怎麼做的,我不會讓你跟夏大哥有一點為難的感覺。」 這話說得很平靜,但天知道內蘊多少淒涼、沉痛、悲傷、憤恨。 傅小天聽得心碎腸斷,五內欲焚,目眥俱裂,兩隻鐵掌緊扣椅柄,十指深陷而不自知。 他想再勸阻又不忍心再說;他想大哭,他想大叫,他想發瘋、發狂,他想毀滅自己,也想毀滅整個世界,他想…… 那又有什麼用? 就在這轉瞬之間,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神情顯得淒厲、可怖。 薛梅霞她好像沒有看到夫婿的怕人神態,雙目呆呆前視,嬌軀陣陣顫抖,沒有說話。 屋中,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空氣沉悶得令人隱隱有窒息的感覺。 就像雷電交加,暴風雨前的片刻沉寂一般。 良久,良久,傅小天那怕人的神情才漸漸斂去,睜著一雙佈滿血絲的失神環目,望了望薛梅霞,像大病初癒,有氣無力地道:「好吧,我答應你。」聲音低得像游絲,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得到。 突然間,薛梅霞那色呈慘白的木然神色中,掠上了一絲笑意:「小天,謝謝你。」 望著這絲笑意,傅小天如蝟虯髯一陣抖動,毅然垂下頭去,緊接著魁偉的身形泛起了陣陣輕顫…… 這位蓋世英豪、鐵錚奇男的神力威侯,終於再難忍住那抑制已久的如泉淚水,他哭了。 無聲的哭泣要比放聲痛哭悲痛得多,也最傷人。 *** 天色破曉,知府府邸中,傅威侯伉儷起得最早,其實他倆幾曾合過眼。 往日,美郡主一大早就會跑來敲門,不是催促傅小天再繼昨日殘局,便是纏著薛梅霞陪她晨間庭院中散步,呼吸那暗送花草芳香的清新空氣。 可是,今早德怡沒來。 他倆想,也許德怡昨夜睡得晚一點,今早遲遲未起。 念頭剛落,迴廊盡頭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步履聲,不是走,是在奔跑,而腳步又放得很輕,生怕擾了他夫婦安眠。 步履聲,由遠而近,近一點,變成了急促小步,至門外而止。 門外那人,似乎是在猶豫,過了一會兒,門上才響起了幾下輕微的剝啄聲。接著,是輕輕悄問:「侯爺起身了麼?」 聽聲音,傅小天明知是誰,惡劣的心情卻使他不耐煩地沉聲發問:「誰?」 門外那人恭謹應聲,道:「卑職那遇春求見。」 傅小天道:「什麼事一大早跑來見我?」 門外那遇春道:「卑職該死,驚擾侯爺安眠……」 傅小天濃眉一挑,沉聲接道:「少說廢話,什麼事,說。」 那遇春應聲急道:「稟侯爺,德郡主走了。」 「什麼?」薛梅霞神情一震,傅小天已然霍地站起,伸手拉開門栓。 門外,襄陽知府那遇春衣飾不整,惶恐而立,一見傅小天開門,立刻搶前數步,躬身俯首,雙手呈過一封信件。 傅小天接過那封信,拆開一看,臉色微變,轉注那遇春道:「這封估是德郡主親手交給你的麼?」 那遇春連忙答道:「卑職不知德郡主何時走的,卑職今早內急入廁時,見郡主房門大開……」 傅小天揮手說道:「夠了,你去吧!有事我會找你,否則別來擾我。」轉身走進屋內,砰然一聲關上了門。 憑做官的直覺,那遇春知道傅侯今早情形不對,可是他那敢問?立即躬身應是,低著頭退了回去。 薛梅霞早就站了起來,傅小天沒等她發問,便默默地遞過他已經過了目的那封信。 薛梅霞抽出信箋一看,也立刻嬌靨變色,頓時怔住。 信箋上,只有寥寥二十餘字,寫得很潦草。 「二位:恕我不辭而別,先行一步,七月十五夜,巫山神女峰下再見。德怡」 顯然,美郡主已經聽到了一切。 半晌,薛梅霞才定過神來,無限焦慮地望著垂首默坐的傅小天,道:「小天,這怎麼辦?」 傅小天抬起頭來望了望薛梅霞,嘆了口氣,又垂下頭去。 他方寸早亂,如今他能有什麼法子。 薛梅霞手裏拿著信箋,心中六神無主,焦急之色溢於眉宇,默默地坐了下去。 她剛坐下,傅小天突然再次抬頭,道:「霞,咱們也走。」 「走?」薛梅霞道:「現在?距離巫山之約還有十天,咱們上那兒去?」 傅小天淡淡說道:「走到那兒算那兒,到時候再趕去。」 事到如今,薛梅霞只有點頭,道:「好吧,小天,聽你的。」 以她現在的心情,她對什麼都失去了興趣,甚至連說話都懶得多開口,她自己覺得靈魂像是出了竅,人,好像麻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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