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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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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腥風血雨芳蹤渺 天色方曉,晨曦微透。迷濛薄霧裏,一輛黑色馬車靜靜地停在荒野中一片密林之旁。 車前的馬兒已不知去向,只有車篷上的兩三條破裂布條隨著清涼的晨風飄拂作響。 這輛馬車,看上去不似一般尋常馬車,只是它那不同之處在那裏,卻又令人一時難以指出。 馬車似乎空著,四面車簾卻遮得密密的。 漸漸地,薄霧稀散,陽光照上了這輛馬車。 片刻之後,馬車周圍瀰漫了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氣息,隨著晨風,逐漸飄散開去。 一隻蒼鷹由高空向著這輛馬車盤旋下降,似乎有所驚覺,在距離這輛馬車尚有十丈高低之處,突又展翅飛去。 就在此際,遠處一團淡白輕煙,向著這輛馬車疾飄而來。 這團淡白輕煙的飄起處,是荒原的盡頭,距離這輛馬車,少說也有里許之遙,然而轉瞬間它已飄至近前。 那裏是什麼淡白輕煙,分明是一位面色焦黃的中年文士。 正是那經過易容的宇內第一奇俠;五簫神劍閃電手夏夢卿。夏夢卿入目眼前這片景象,頓時呆住,良久良久,方始喃喃地說出一句話兒來:「果然不出我所料,趙君平這匹夫……」 一陣晨風過處,車簾微掀一角,一股讓人欲嘔的血腥惡臭由乍中飄出。 夏夢卿神情一震,倏然住口,飄身近前,伸手扯下車簾。車簾啟處,血腥惡臭更濃,但夏夢卿卻殺機狂熾,目眥欲裂,星目噴火地呆立車前,任那陣陣血腥惡臭撲鼻沁心。 車中,整整齊齊地靠篷環坐著七名男女。那是神力侯府的兩名黑衣護衛、四名青衣侍婢,另外一名,卻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中年化子。 這七名男女每人的胸口近玄機穴處,都有一個拇指般的血洞,直透後背,血流滿了車廂,但都已色呈紫黑,且已凝固;顯然這七名男文已身死多日,否則何來屍臭陣陣?內中略單少了那位誥命一晶的傅侯夫人薛梅霞,與那昔年冷面狠心活閻羅,今日神力侯府十六名黑衣護衛之首的趙君平,及另外一名黑衣護衛。 這是夏夢卿在驚怒之餘,心中唯一感到稍安之處,但與其說他心中稍安,毋寧說他是五內欲焚、殺機枉熾。 因為,薛梅霞雖然未遭毒手,但很顯然地,她已淪入趙君平的魔掌。 而薛梅霞身邊必然攜帶著紫鳳釵。另一件使他心中難過,深感歉疚的是為了他,丐幫損失了一名弟子。 這名丐幫弟子顯然是受命沿途跟蹤,暗中保護薛梅霞的丐幫弟子之一,但負有這種使命的丐幫弟子絕不只一個,那其他丐幫弟子卻又到那裏去了呢?這是一樁疑問,而這樁疑問在夏夢卿腦中停留的時刻不過是一剎那間。 因為他無心再去多思考這些,目前應想的,該是那趙君平將薛梅霞擄往何處去了。 他目注車中,呆呆地陷入苦思,突然一聲輕若游絲的低吟,傳自密林深處。 聲音雖然極其低微,但在他這位宇內第一奇才耳中,卻不肯是一聲悶雷。 夏夢卿瞿然一驚,閃身撲向五丈外密林。 甫進密林,一幕幾疑置身人間地獄,羅剎屠場的悲慘血腥景象,使得夏夢卿殺機更熾、目眥欲裂。 林中,一片狼藉,那樹木野草間,赫然倒臥著十餘名丐幫弟子。腦漿迸裂,腿斷臂折,肚腸外流……其狀之慘,直令人不忍卒睹。一絲鮮血由夏夢卿唇邊滲出,星目也漸轉血紅…… 倏地,也雙目一閉,兩串熱淚滑過面頰,滴落在襟前。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為了他,丐幫竟損失這多精英,這叫他如何不愧疚良深,痛心欲絕? 就在他閉目灑淚的剎那,一聲低低的呻吟又傳入耳中。夏夢卿神情猛震,暗道一聲該死,睜目循聲望去,發現那橫七豎八的屍身中,有一具雙腿齊膝斷去、趴伏在地上的屍身,一隻手竟然微微地動了一下。 顯然的,這名丐幫弟子尚未斷氣。 夏夢卿急忙飄身過去,小心翼翼地將他翻轉過來。只見這名丐幫弟子甚是年輕,眉目長得十分俊秀,但如今因失血過多,面色顯得蒼白怕人。 夏夢卿伸手一探鼻息,果然尚未氣絕,只是命已細若游絲亡在旦夕,他身為當今宇內第一奇才,自然知道此人已屆燈盡油枯的地步,所以尚未氣絕,乃是因為強用深厚的內力,保住胸頭一口真氣,萬萬不能再以真氣助之,否則徒然加速其死,故只有靜靜蹲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著。 過了片刻,這丐幫弟子氣息越來越微弱,仍是僵躺著,不見絲毫動靜。 夏夢輝儘管焦急萬分,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懷著一腔失望,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子準備離去。 那知就在此際,地上那名丐幫弟子,原本緊閉著的雙目,竟然一陣眨動,緩緩地睜了開來。夏夢卿心頭猛地一跳,忙又蹲下身來。那名丐幫弟子吃力地拍起眼皮,看了夏夢卿一眼,雙目突然閃過一絲極微弱的異采,蒼白的嘴膳一陣抖動,張了數張,方始低低地說出一句話來:「閣……下……可是夏……少……」話聲很低,夏夢卿卻聽得清楚,急急接道:「我正是夏夢唧,閣下……」 那名丐幫弟子墮上浮現一絲苦笑,斷斷續續地又道:「丐幫……無……能……有辱……」 夏夢卿心中一陣絞痛,忙自接道:「為我一己之私,連累貴幫損失這多精英,夏夢卿只有悲痛萬分、愧疚良深。事已至此,閣下當知時機緊要,萬勿再多言客套,請告訴我傅侯夫人下落。」 丐幫弟子無力地道:「燕……小……飛遵……命……」嘴唇驟起一陣抽搐,話聲頓斷。夏夢卿大急,卻又明知不能妄動,正自焦慮萬分束手無策,那丐幫弟子將口一張,用盡力氣又吐出兩個字來:「蘆……溝……」 唇邊又是一陣抽搐,雙目一翻,已告氣絕。 夏夢卿入耳這兩個字兒,方自一怔,目睹此情,心頭禁不住又是一陣絞痛,他自然知道,此人之所以強保一口真氣,無非是為提供這條線索。兩串熱淚奪眶而出,順頰流下,滴落在那丐幫弟子胸前,伸出兩指,輕輕地為丐幫弟子合上雙目,緩緩地站起身來。 星目一掃地上十餘名丐幫弟子屍身,喃喃說道:「各位請瞑目,夏夢卿誓為各位報此血仇……」儒袖輕揮,一閃出林,飛射而去。 *** 時已黃昏,名傳遐邇的蘆溝橋頭,飄然走來一位身穿雪白儒服的中年文士。 落霞孤鶩,水天相接,蘆溝橋橫跨永定,雄踞中流,黃昏州的景色美得尤其動人。 但這位中年文士,卻是負手橋頭,東望一脈青山,呆呆出神。任那晚來微有涼意的輕風,拂動著他那雪白衣袂,獵獵飛舞,他就如一尊石像般,不言不動。 頎長背影,映在晚霞裏,顯得十分瀟灑,也透著一分冷漠、一分古怪。就因為這樣,使得蘆溝橋上那來來往往的稀少行人,都禁不住地,向他投過詫異的一瞥。 突然,由蘆溝橋的彼端走來一個黑衣漢子,一頂寬沿大帽壓的低低的,幾乎將他的面目完全遮住。 這黑衣漢子看上去和常人無異,只是步履之間較常人為快,而且較常人穩健。 他老遠地看見了這負手橋頭、呆呆出神的白衣文士,也禁不住像別人一般地投過詫異的一瞥。但是,他這詫異的一瞥恍若是投在一塊燒紅了的烙鐵上,燙得他整個身形為之一顫。 身形一顫之後,隨即停下腳步,似在猶豫,猶豫片刻之後,終又邁動腳步,行了過來。不過,他的頭卻低下去了。 而且,步履之間也失去了原先的穩健,顯得既匆忙又不靈活。然而白衣文士依然背負雙手,望著遠方呆呆出神,生似自始至終,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從他背後走過一般。 其實,蘆溝橋交通要道,來往所必經,人人走得,有行人走過,又那裏值得轉身回顧? 黑衣漢子走得越近,一顆頭也垂得越低,那寬大帽沿,幾乎觸到了胸前,雖然他似乎極力地保持著平靜,而那以隱在一片暗影後的炯炯眼睛,卻不時地望向白衣文士背影,目光中已不似是詫異,而是有點驚駭畏懼、心驚膽顫的意味。 終於他相隔丈餘地越過了那白衣文士的背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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