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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我听见了。”车辕上老驼子点头接口,话声中难掩心头重忧地接着说道:“犹在里许之外,是不是还很难说,夏大侠不宜再动真力,老驼子不自量力,拼命效命。”

  夏梦卿略作沉吟,微笑点头:“好多年未睹大漠驼叟无影神鞭之威,适才那一手太快,我正在遗憾未能尽饱眼福。”

  车辕上老驼子咧了咧嘴,银髯颤动:“无影神鞭,威震大漠,但那只是大漠,比诸中原武林,那地方实在太小,假如再当着夏大侠之面……老驼子这条鞭就更要变成提不起的烂草绳了。”

  入耳这轻松诙谐的话儿,夏梦卿禁不住哑然失笑。

  老驼子话声方落,突然抖色一变,目射奇光,凝注前面远方:“老驼子业已听出来人只有两个,功力俱都不弱,犹在老驼子之上。”

  夏梦卿双目突现异采,挑眉笑道:“老爹好俊的听觉,这两人所用身法我听来颇为熟悉,只怕老爹的无影神鞭不能大展神威,我也饱不成眼福了……”

  话未说完,远方那茫茫夜色中,已现出两条淡淡人影,昏暗月色下看去,直如随风飘来的两缕轻烟,身法之快世所罕见,也错非是宇内第一的夏梦卿与那毫不起眼的风尘异人无影神鞭大漠驼叟,换了别人,纵然竭尽目力也难有所见。

  夏梦卿注目远方来人,淡笑发话招呼道:“佛门禅功,道家心法,来人莫非霍、岑二弟。”

  话声不大,相隔也足有半里,但远方那两条人影却似已有所闻,同发龙吟长啸,身形如疾,直如划空长虹,一闪已至近前。

  车马倏停,夏梦卿含笑离鞍,马车之前微风飒然,一个衣黑、人黑,全身俱墨的精壮少年和一个身着青衫的俊美书生连袂射落。

  足方沾地,黑衣少年便大步奔过去,一把抓住夏梦卿双手,万般激动,无限欢欣地叫道:“夏大哥,多年不见,差点没把我和小岑想死,设非适才夏大哥神功传话……”

  青衫书生闪身上前,沉声喝道:“小霍,放手!你难道没有看出夏大哥身负极重的内伤?”

  黑衣少年这才注意到夏梦卿那色呈惨白憔悴不堪的脸庞,与那残破儒衫上的斑斑血渍。倏地收手,霍然变色,垂首说道:“夏大哥,原谅我无心,并恕我两人接应来迟。”

  夏梦卿目注青衫书生,皱了皱眉,笑道:“小岑,你怎么们然难改你那多嘴的脾气?”

  话锋微顿,伸手反握住黑衣少年双腕,含笑道:“小霍,别难过,我们交非泛泛,谊同手足,你不该这么说。身在武林,难免搏斗,那有不负伤的?夏大哥又岂会在意这区区伤势。若说接应来迟,那该怪我没有事先通知……”

  黑衣少年突然抬头,目射奇光浓眉挑煞:“夏大哥神功举世无匹,我不相信那些番和尚能伤得了你,有机会,我必要……”

  “你也想斗斗密宗高手,是么?小霍和小岑一样,你也未改火爆性子。”夏梦卿含笑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霍,不可坐井观天把我捧得太高,须知捧得高、掉得重,密宗我见识过了,果然不凡,能全身而回,已属万分侥幸,不过,小霍也不要难过,我身中三记大罗印,布达拉宫却赔上了十大高手和许多二流喇嘛,应该很划得来了。”

  大罗印密宗秘技绝学,掌力阴柔歹毒中者无救,夏梦卿幸好有大静神功护体,但身中三掌,也难免受了内伤,而且受伤的程度,颇为严重。

  青衫书生神情大震,急形于色,突然接口道:“夏大哥,大罗印非同小可,你怎能……”

  “小岑!”夏梦卿一声轻笑,道:“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你们放心,夏梦卿若是死在大罗印下,岂不辜负了那宇内第一的头衔?来,让我替你们引见一位前辈。”

  向站在车旁的老驼子微一举手:“这位就是大漠驼叟无影,有什么顾虑?有话快说!”

  霍玄黑脸飞红,颇为窘迫,摸着一双大手,赧然笑道:“我口齿笨拙,辞难达意,夏大哥还是问小岑吧!”

  夏梦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剑眉微扬,转注青衫书生,含笑不语。

  岑参略一迟疑,目注低垂的车帘,没有说话。

  夏梦卿睹状了然,点头笑道:“小岑,你很机警,车内是神力威侯傅小天夫人,薛梅霞,说来你应该知道她……”

  岑参仍然面有难色,示意夏梦卿离开车旁找地方谈话。

  夏梦卿淡淡笑道:“昔年我不能分身驰援武当,便是因为作客薛家,彼此交称知己,她不是一般世俗儿女,对她对我,不必有什么两样,说吧!”

  岑参领悟绝世,一点就透,不再犹豫,立刻探怀取出一封函帖,双手递了过去。

  夏梦卿接在手中,略一注目笑容尽敛,神色骤转沉重,目光投向岑参,蹙眉问道:“这,你接自何人之手?”

  岑参俊面微红,赧然说道:“不认识,一个黑衣人送来就走了。”

  夏梦卿皱了皱眉:“什么时候接到的?”

  “半月之前。”

  夏梦卿沉吟着说道:“时间不差,该是我离开断魂谷以后,到达布达拉宫之前,他们行动很快,有点令我佩服,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意见。”

  岑参郑重说道:“武林帖非同小可,这件事更是关系重大……

  (中有漏略文字,内容大概是千毒门主向武林撒下武林帖,要求各门各派共襄义举,反清复明。)

  ……侯,我只是敬他为人中英杰,虽然惺惺相惜,但彼此立场毕竟不同,更不会因为他而有所顾忌。我要你们置身事外,回去闭门读书,自然有我的道理在,否则我期待多年,怎会放弃这大好时机?但这道理,目前我还不愿说明,而且也没有告诉你们的必要,我只要你们听话。小霍,他暴躁而容易冲动,你比他冷静得多,我以为你应该了解我的苦心……”

  后面的话,说得有点激动,也因此牵动了伤势,一阵微微轻喘,住口不言。

  霍玄的头,垂得更低。

  岑参却满面愧歉不安地毅然答话:“夏大哥顶天立地,奇男第一,我不该有那种渎冒不敬的想法,不敢再问理由,我和小霍听话就是。”

  夏梦卿苍白憔悴的脸庞上,浮现一丝淡淡笑意,笑得很安慰,目射友爱,微微点头:“那么,这帖子放在我这儿,你们走吧!”

  岑参星目凝注,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夏大哥,我和小霍这就遵命告辞,只是你伤势严重,我和小霍实在放心不下……”

  夏梦卿突然朗笑挥手:“须眉汉子丈夫气,那里学来的婆婆妈妈女儿态?再不走我可下手赶了。”

  岑参、霍玄四目深注这位一身傲骨的夏大哥,泪光闪烁,终于同时扬声:“夏大哥多多保重,莫使我两人终日挂怀,寝食难安,恨会短离长,愿早日见召。”躬身一拜,相率飞驰而去。

  夏梦卿再也难忍满眼热泪,向着夜空频频挥手。

  望着岑,霍两小身形消逝不见,那憔悴的俊脸上,突然浮……

  (有漏略,推断内容为夏梦卿的回归中原心情。)

  ……差别,而且差别很大。如今置身此处,遥望那静峙于晨曦下的太原城,在意识上,令人觉得已归自异域,返回故土,轻柔的晨风中,似乎还微送带土的芳香。

  夏梦卿仰首晨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气,再呼出时,那心头郁结与大漠风沙,多日劳累,似已随之尽消,那严重的内伤也好像减轻了不少,精神为之一振。

  独孤奇闻声侧顾,双眉微轩,弹了弹满身黄尘,也自心情一朗,笑道:“夏大侠,是否在太原略事歇息后再过太行山?”

  夏梦卿一时沉吟未语,旋即微微摇头:“一日不到北京,我心中一日难安,请老爹绕过太原,径渡太行吧!”

  独孤奇听得双眉一皱,道:“由此到北京,至少还有数日路程,夏大侠不宜强持伤重之躯……”

  夏梦卿仍自摇头道:“我心灵的负担,远较伤势为重,也正为我伤势很重,短时期内不能妄动真力出手,所以才急着尽早赶抵北京。能把傅夫人安然送回侯府,在我来说实比伤势痊愈还要使我觉得轻松,否则,傅夫人万一再有任何失闪,我便对不起傅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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