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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只听老大薛勇粗声粗气地道:“你不信我也无可奈何,不过我很赞成你能够试试,不然你永远会那么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

  病书生方自剑眉一整,又闻老二薛蟠笑道:“小妹,我和大哥意见不同,我趁议你最好别试,否则你又要气上三天,闭门不出,茶饭不进,妈可又要心痛了。”

  薛家双龙一阵豪迈大笑,病书生也不禁莞尔,那甜美话声却突然佯嗔撒娇:“妈,您看,他们两个一个鼻孔出气,合着欺悔我一人,您也不帮帮我。”

  只听沙五娘笑骂说道:“霞儿,别胡闹了,你不知天高地厚,为娘岂能也和你一样?为娘老眼不花,休说是你,就是这全家五口联手齐上,也难在人家手下走完三招。”

  沙五娘究竟见多识广,不过她仍然估错了,就是当今诸大门派掌教联手,怕也难在这位书生手下走完三招。

  厅中方自响起一声满含不服的娇哼,忽闻那沙五娘又道:“丫头,别再闹了。为娘要过去看看夏少侠了。”

  一阵步履声响起,病书生心内一惊,忙地急步走向厅前,步履之间并故意弄出些声响。

  “谁?”大厅之中闪出薛家双龙。

  “是小弟前来叩谢伯母。”他含笑迎上。

  薛家双龙入目病书生竟然痊愈下楼,不由顿时怔住,大厅之中跟着急步走出沙五娘与一位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女。

  “少侠怎得下楼来了,莫非……”沙五娘惊诧莫名。

  “多谢伯母。灵药所至,邪毒尽除,小侄业已无碍,特来叩谢。”跨前一步,恭谨拜下。

  沙五娘大惊,闪身扶起了他:“少侠,薛门大恩未报,这岂不是折煞老身。”深注书生一眼,一叹又道:“少侠一身修为怕不已至通玄境界,身中蟒毒,纵是一流高手也得躺上个三天五日,少侠服药前后不过顿饭光景,竟然完全康复,委实令老身叹为观止,敬佩无已。”

  他淡淡一笑,道:“伯母夸奖了,小侄内力浅薄,错非伯母灵药……”

  沙五娘肃然接道:“少侠莫要自谦,老身亦略谙岐黄,几味草药功不过排汗,若要逼毒复原,则非内力通玄莫办。”

  他心知瞒不过人家,只好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那白衣少女自出厅以来,一双美目便紧紧地盯着他,一霎也未霎过,渐渐地目光中更透出一丝异采,这丝异采落在他的眼中,使他心头怦然面上发热,忙地转向薛勇笑道:“大哥,这位想必就是小妹了?”

  薛勇“哦”了一声,击掌笑道:“你瞧,我又忘了!来,小妹,见过大哥二哥的救命恩人。”

  白衣少女落落大方,美目深注,裣衽为礼:“小妹薛梅霞见过夏大哥。”

  他忙地闪身,连称不敢。

  老二薛蟠目注乃妹,一笑说道:“小妹,人你是见过了,要试可正是时候。”

  薛梅霞娇面立时飞红,跺足娇嗔:“二哥,你敢再说。”

  病书生难得胡涂,呆了一呆,故作茫然:“怎么?二哥?”

  薛蟠一伸舌头,苦笑说道:“我家这位女侠客厉害得紧,我不敢说,你最好问她。”

  薛梅霞美目圆睁,莲足猛跺,急急说道:“夏大哥,休要听他满口胡扯,他……”

  沙五娘一笑接道:“好了,好了,少侠贵体方愈,岂可久站,还不快请少侠里面坐。”说罢,举手肃客。

  他不再客套,告罪入厅,方刚落座,薛梅霞已双手奉上香茗。

  谈笑间,薛家母子四人虽然甚为欢愉,但眉宇之间却始终隐含着一丝淡忧。他心中了然,略一思忖,毅然问道:“听伯母说,伯父贵体欠适,不知所患何恙?”

  此言一出,薛家四人神情立时一黯,沙五娘更面现难色,欲言又止。

  他察言观色,猜知人家有难言之隐,不由大为不安,歉然说道:“小侄冒昧鲁莽,还请伯母勿怪。”

  沙五娘忙地摇头,满面悲伤地道:“少侠万勿误会,薛门并无难言之隐,实在是拙夫所身受着至为悲惨……”

  双眉微皱,又接道:“少侠是薛门恩人,不敢相瞒,拙夫并非患病,乃是月前被人以重手法击伤内外,若非适时蒙高人援手,当时便得葬身异地,如今外伤已成残废,内伤仍在调养中。”

  一番话听得他剑眉双挑,继而深蹙,略作沉吟,毅然说道:“伯父现在何处调养?不知可否容小侄前往探视,小侄或可稍尽绵薄。”

  薛家四人精神为之一振,沙五娘也双眉立展,忙道:“拙夫现居后厅只是不便行走,反劳少侠前往,万分失礼。”

  他方自谦逊站起,厅后一声轻咳,一个苍老声音说道:“老婆子又在胡说八道,谁说我不便行走?我偏要走路你们看看,有客莅临,怎不告诉我一声?真是胡涂。”紧接着一阵步履声传了出来。

  薛家四人闻声大惊,同时站起,双龙一凤更急忙奔入厅后相迎。

  只听薛家兄妹在厅后说道:“爹,您怎么起来了?”

  “怎么?不行么?你们怎么跟你娘一般地大惊小怪?别扶我,我自己会走,快去招呼客人,休要替我失礼。”

  沙五娘苦笑说道:“少侠请勿见怪,拙夫就是这么个怪脾气。”

  他微微一笑,忙道岂敢,心中却不由暗忖:此老性情之怪确是少见。同时也对这位尚未见面的老人一身傲骨,一腔豪迈深感心折。

  步履声越来越近,接着由厅后转出一位灰衣老人,双龙一凤神色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地紧随老人身后。

  他甫一入目这位灰衣老人,不禁大吃一惊。

  这位灰衣老人面色白中带黄,血色少得可怜,左目失神,右目已眇,步履蹒跚,不住微喘,显见身体虚弱异常。而这位灰衣老人一眼看到跟前这位美书生,更是神情大震,立时愣住。

  沙五娘上前来扶,吃他愣愣地一手挡开。

  薛勇抬头一笑:“兄弟,这位便是家父。”

  他忙自上前施礼。灰衣老人没有看见,正转向薛勇喝问:“勇儿,你适才称呼这位相公什么?”

  薛勇呆了一呆,道:“爹,称呼兄弟,难道……”

  灰衣老人突然瞋目大喝:“畜生大胆,还不随我跪下。这位相公便是为父的救命恩人,宇内奇侠,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夏大侠。”

  厅内突然响起数声惊呼,薛氏一家齐齐拜倒。但,谁也未能拜得下去。只见他儒袖轻拂,气墙横空。

  入目的是薛梅霞微仰的娇靥,乍喜乍惊的微笑;就这娇靥,就这微笑,使他深陷情海不克自拔,更使他梦魂萦绕,毕生难忘。这是令人沉醉亦复令人断肠的往事。

  因为有了这番遇合,以致他历尽九死一生,尝尽人间滋味,这能叫他不望月抒怀,对景悲叹吗?

  ***

  英雄有泪不轻弹,然而,此际,他已是泪渍满面了。

  他缓缓由天际,月旁,收回两道失神的目光,方欲长吁一口气,以一舒心中沉重的郁结。

  蓦地,远处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划空传来。

  声音虽极其低微,但在他这位宇内第一奇才,玉箫神剑闪电手耳中,何异霹雳当空。

  倏然回顾,月色下十丈外,赫然已伫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目射冷电,紧紧盯住自己,直如幽灵。

  欺近身侧十丈,自己方自发觉,其人功力可知。

  夏梦卿瞿然一惊,霍地站起,尚未发话。

  那黑衣蒙面人已自突然冷冷说道:“姓夏的,老夫只道你已随草木同朽了,却不料你竟还未死……”

  夏梦卿双目冷芒电闪,双眉微剔,道:“阁下莫非认错了人?在下商辛仁。”

  黑衣蒙面人突作桀桀长笑:“好个断肠伤心人,你那伤心不过为的是情断,老夫伤心又向谁说?这三字商辛仁只能哄骗别人,至于老夫,你就是尸碎骨腐,也休想逃过老夫双目。”

  夏梦卿挑眉冷笑:“再好不过,我重入江湖,再现武林,怕的就是无人认得出我,恕我眼拙,阁下何人?”

  显然,他一时也未能想出眼前这功力颇高的黑衣蒙面人,究系何人。

  黑衣蒙面人阴阴说道:“你何致如此健忘,老夫乃峨嵋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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