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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進廟門眼前一片漆黑,一時間目難視物,傅天豪不用兩眼,用耳朵,用他那敏銳的聽覺,一步一步往裡走去。

  走著走著,他忽然覺得腳下踢著一樣東西,像踢著了一根半懸空,攔在路上的繩子,很細的繩子。

  他馬上就覺得不對了,心裡警兆剛生,倏聽頭頂上傳來一聲輕響,無暇多想那是什麼,腳尖一點地,提一口氣往前竄去。

  耳聽身後「噗」地一聲輕響,跟突然間下了一陣驟雨似的,又像一包砂從上頭灑落了地。

  傅天豪輕功卓絕,這一竄便是好幾丈,電一般地射落在漆黑的院子裡,腳剛沾地,破空之聲大作,四面八方響起。

  傅天豪沒猶豫一下,舉起手裡的行囊擋了過去,「噗噗」一陣連響,只覺手裡的行囊震動了好幾下。

  擋過這陣暗器,漆黑的院子裡剎時又是一片死寂。

  但是傅天豪知道這院子四周躲的有人,而且人還不在少數。

  他突然笑了,哼哼地在笑。

  突然,西北角響起一個冰冷話聲:「你笑什麼?」

  傅天豪道:「我笑直隸道兒上的朋友,直隸是個大地方,怎麼直隸道兒上的朋友這麼小家子氣。」

  西北角一聲冷笑,那冰冷話聲道:「別讓大漠裡來的朋友笑咱們小家子氣,出去吧!」

  話聲甫落,人影閃動,四面八方立即射落了八條人影,傅天豪目力過人,馬上看出那姓郝的瘦漢子站在正西。

  他轉身面對正西,道:「郝朋友,直隸道上的朋友就是這麼請客的麼?」

  姓郝的瘦漢子陰陰一笑道:「傅爺明知道是這麼回事兒,是不?」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倒是讓郝朋友說著了,讓我見見貴掌舵的。」

  只聽身右傳來一冰冷話聲:「你要見我們瓢把子幹什麼?」

  傅天豪道:「帖子上具名的是他,他是主,我是客,不該見見麼?」

  說話間他轉眼望去,只見身右正北那人,是個身材瘦小,身著黑色勁裝的中年漢子,長得跟猴兒似的。

  那瘦小黑衣漢子冷笑一聲道:「說的是理,只是我們瓢把子不在『沙河鎮』,也沒那閑工夫,有什麼話你衝著我說也是一樣,直隸地面上除了我們瓢把子就是在下我了。」

  傅天豪哦地一聲道:「原來是直隸道兒上的二當家的,失敬。」

  一抱拳道:「我請教,傅天豪不常到北幾省來,扳著指頭算算,有數的幾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在什麼地方開罪了直隸道兒上的朋友──」

  那瘦小黑衣漢子道:「姓傅的,你問的是梁子。」

  傅天豪微一點頭道:「不錯。」

  那瘦小黑衣漢子道:「這梁子有遠也有近──」

  傅天豪道:「請二當家的指教。」

  那瘦小黑衣漢子道:「自然要讓你落個明白,這也是江湖道上的規矩,我來問問你,你來過了北幾省有幾次,都幹了些什麼?」

  傅天豪道:「誅殺貪官污吏,劫富濟貧,或者是為別人辦點旁的事兒。」

  那瘦小黑衣漢子冷笑一聲道:「好一個誅殺貪官污吏,劫富濟貧,或者是為別人辦點兒旁的事,姓傅的,你可懂得規矩?」

  傅天豪目光一凝,道:「二當家的是怪我飛象過河吃過了界。」

  那瘦小黑衣漢子道:「是不是你自己明白,江湖道上也自有公論。」

  傅天豪倏然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二當家的,那些貪官污吏,為富不仁的東西,也在北幾省存在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北幾省江湖道上的朋友為什麼不聞不問,我明白,也打聽得清楚,這裡頭大有文章,念在千里江湖是一家,我並沒有找上門去討取個公道,如今二當家的卻反過頭來怪我飛象過河吃過了界──」

  那瘦小黑衣漢子冷喝一聲道:「姓傅的,你給我閉上嘴,可知道你這一句話,開罪了整個北幾省的江湖道。」

  傅天豪道:「開罪與沒開罪都一樣,我不在乎,也由不得我在乎,二當家的不必再說什麼了,請你挑明那近一點的梁子吧。」

  「好,姓傅的。」那瘦小黑衣漢子一點頭,冰冷說道:「你既然要乾脆,咱們就來乾脆的。」

  一頓接道:「『張家口』兩條人命,他們也算得北幾省道兒上的。」

  「原來如此。」傅天豪淡然一笑道:「二當家的既然挑出了這段梁子,今兒晚上這件事不是單憑口舌所能解決的,我不願意再辯解,事實上辯解也沒有用,不過我要告訴:當家的,傅天豪跟北幾省江湖一無仇二無怨,也素來井河不犯,這一回要是讓人挑起爭端,坐收漁人之利,那可是──」

  姓郝的瘦漢子突然一聲陰笑道:「誰挑起爭端啊,老實話一句,讓你『大漠龍』多活一天,我們這些人就跟眼裡插根釘,背上長根刺似的一天不能安寧,日子一久,恐怕連混都沒得混了。」

  傅天豪笑了:「倒是郝朋友快人快語,令人敬佩,既然這樣,幾位這就亮兵刃動手吧,傅天豪捨了命相陪。」

  瘦小黑衣漢子道:「你可看見我們幾個,那一個帶兵刃了?」

  傅天豪目光轉動,剎那間掃視了一匝,他看得出,身周八人無一不是兩手空空,身上不像藏著兵刃的樣子,他當即說道:「這麼說,幾位是想在拳腳上──」

  瘦小黑衣漢子道:「不,我幾個是想站在這兒一動不動,看著你自己倒下去。」

  傅天豪呆了一呆,道:「那恐怕不可能,幾位剛纔的埋伏我都領教過了──」

  瘦小黑衣漢子道:「那只是為求更安穩,附加的兩樣,頭一樣的是石灰,想燒瞎你的兩眼,後一是淬毒暗器,想讓你眼瞎之後再來個見血封喉,誰知道你的運氣挺好──」

  姓郝的瘦漢子道:「運氣挺好,命可不怎麼大。」

  傅天豪道:「是麼?」

  「哎呀。」夜空裡突然傳來嬌滴滴的一聲,接著是個一半兒噴一半兒嬌的話聲說道:「傅大俠,是你說過走的時候會招呼我一聲的,怎麼一出我的屋就提著包袱偷偷地溜出了『沙河鎮』,害得我一陣好找,差點兒沒把我這兩條腿跑斷,你可真忍心啊!」

  傅天豪的心神一連震動了好幾下,他心神震動間,一個長髮披肩,體態美好的黑衣人兒落住院子裡,她扭動著腰肢往前走了兩步,沒說話先送過來一個媚笑:「我說過要跟你做個伴兒的,這輩子我跟定你了。」

  傅天豪定了定神,倏然而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放好長的線啊!」

  黑衣人兒道:「不放長線怎麼能釣到大魚。」

  突然間傅天豪只覺得身上好熱,脖子後頭那熱辣辣之感更甚,這時候他想起了黑衣人兒無意中簪兒扎了他一下。

  他心神再震,目光一凝,道:「杜姑娘,你那把簪沒淬過毒吧。」

  「喲!」黑衣人兒媚眼兒一拋,嬌媚橫生,道:「瞧你問的,女人家簪髮的簪兒怎能淬毒呀,要不小心扎了我自己,那不是要我自己的命麼!」

  傅天豪突然想起個人,臉色一變道:「我想起北六省有個跟紅娘子齊名的女人,『玉面蜘蛛』杜步嬌──」

  黑衣人兒嬌笑一聲:「我的傅大俠,那就是我,你怎麼早沒想起來呀?」

  傅天豪心往下一沉,猛提一口氣,就要騰身掠起,那知不提氣還不覺得怎麼樣,這一提氣,眼前就是一黑,四肢也用不上一點力了。

  只聽「玉面蜘蛛」杜步嬌嬌笑說道:「我的小龍兒,來不及了。」

  傅天豪苦笑一聲道:「看來閒事管不得,今後我再也不管閒事了。」

  杜步嬌笑吟吟地道:「其實呀,這樁閒事你還真沒管成,你剛走他就又來了,如了願,可也躺在了那間屋裡,真是啊,你們男人,圖的是什麼啊?」頓了頓道:「我看你還是把包袱放下吧,怪沉的,反正你是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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