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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任先生迟疑了一下道:“谭老爷子跟骆三爷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说。”

  谭北斗笑了,道:“任先生真是个有心人,我跟骆老弟的话是说完了,不过我想留骆老弟多坐会儿──”

  转眼望向骆三爷,道:“骆老弟,我打算今儿晚上就离开车队,咱们一在公门,一在江湖,要再见面不容易,这一趟也难得交骆老弟你这么个血性朋友,咱们应该多聊聊是不?”

  骆三爷道:“谭老说得是,咱们这段交情不平凡,能攀上谭老这位身居要职的权势中人,也是我骆老三的造化,我应该多陪谭老聊聊。”

  谭北斗当即转望任先生,笑道:“瞧,骆老弟都舍不得走,谭某人跟骆老弟兄弟相称,以道义论交,相处没有多少时日,可是一见投缘,交情深厚,算起来已不是外人,任先生有什么话,只管当面说就是。”

  任先生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谭老爷子您已经拿住了那写信的人。”

  骆三爷为之一怔。

  谭北斗两眼一睁,道:“任先生莫非指那沈在宽的女儿。”

  任先生微一点头,道:“不错,就是她。”

  谭北斗目光一转,道:“这倒很出我意料之外,据我所知沈在宽的女儿不晓武技,不会武功,再说当天晚上也没见她有动静──”

  任先生笑笑说道:“谭老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这种事谁会自己出头,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出勇夫,她不会花钱买通别人替她干么!”

  谭北斗呆了一呆,道:“多谢赐教,这一点我倒没想到,她买通的是──”

  任先生望了骆三爷一眼,道:“骆三爷,恕我要直言了,我这是一番好意,旨在为骆三爷您洗刷这罪嫌。”

  骆三爷叫道:“任先生,您──”

  任先生没理他,转过脸去便道:“她买通的就是那谭老手下所见逐辆查车的人。骆三爷见过谭老后也动了疑,回去就要查,那查车之人做贼心虚,一见情形不对便畏罪逃走了。”

  谭北斗霍地转望骆三爷道:“骆老弟为什么一直不肯说。”

  任先生笑道:“车队里出了这种事,算不得什么光彩,骆三爷身为押车掌舵人,怎么能点头承认。”

  谭北斗倏然一笑,转向骆三爷道:“这么说,骆老弟你用人不当,律下不严,真要追查,我还得从你身上追查起。”

  任先生摇头说道:“谭老办差事了,刚才听谭老说过一向不枉不纵,办案这么多年,也无不让人心服口服,冤有头,债有主,是谁坏的事就该找谁,对不?”

  谭北斗笑笑说道:“骆老弟这个包庇之罪总少不了的。”任先生道:“骆三爷手下这些弟兄,都是跟车多少年的。多少年来,跟着骆三爷一起受风吹雨打太阳晒,出生入死,患难与共,就跟一家人一样,骆三爷就像他们的尊长,他们就像骆三爷的子弟,骆三爷宁可自己亲手杀了他,也不愿让他落在官家手里,这是人之常情。”

  谭北斗笑了笑,道:“以任先生之见,谭某该怎么办?”

  任先生道:“两条路都可行,或者谭老亲自出马缉拿他,或让骆三爷自己处置他。其实,谭老已经缉获了主犯,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把从犯交由骆三爷处置。这样骆三爷跟他手下那些弟兄都会感激谭老的。”

  谭北斗尽闪精芒,哈哈一笑道:“就算我让任先生这舌粲莲花的妙语说动了心,骆老弟请吧,那一名贵属处置不处置,还在骆老弟了。”

  骆三爷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完全是任先生在替他洗脱什么,迟疑了一下,一抱拳,道:“就多谢谭老了。”站起来径自转身走了。

  骆三爷走了,骆三爷着任先生一抱拳,道:“多谢任先生,要不是任先生出面点破,谭某人几乎冤枉了人。谭北斗可从不放过一个作奸犯科的恶徒,可也从不敢损自己阴德地冤枉一个无辜──”

  任先生道:“谭老这种实事求是,不枉不纵的办案精神实在让人钦佩,假如公门中人个个像谭老,那就不会有冤狱可言。”

  谭北斗哈哈笑道:“任先生太捧我了,只是──”

  目光一凝续道:“我怎么能相信是沈在宽的女儿?”

  任先生道:“谭老要是不相信,又怎么会放了骆三爷。”

  谭北斗干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怎么能让沈在宽的这个女儿口服心服,无话可说。”

  任先生道:“原来谭老是这么个意思,这还不容易么,谭老手里是否握有物证。”

  谭北斗微一点头道:“我手里有那么一张,还是骆三爷送来给我的。”

  任先生道:“那就容易了,谭老且派个人进囚车去,骗她写上几个字儿。嘴可以狡赖,在没提防情形下,笔迹是变不了,只要两下里笔迹相符,她还能不低头认罪么!”

  谭北斗抚掌大笑,道:“妙,妙,妙,谭某人吃了几十年公事饭,反不如任老弟这么一个少在江湖走动的读书人──”

  任先生道:“谭老可别小看读书人,诸葛武侯也是读书人,行军布阵,决胜千里,运筹帷幄,数万甲兵尽在胸中。”

  谭北斗忙道:“是,是,是,不敢,不敢,像任先生这么一位高人,要是进身公门──”

  任先生淡然说道:“多谢谭老好意,我生性淡泊懒散,不求闻达,也无意仕途。”

  谭北斗摇摇头道:“要任先生这么一位高才埋没于民间,实在可惜,人各有志,相强不得,这样吧,我退求其次,耽误先生片刻,我让他们切点卤肉,跟先生以一杯水酒订交,也不枉我关外跑这一趟,来,来,来,咱们换个地方坐坐去。”伸手就向任先生左腕抓去。

  读书人也有一份豪迈,任先生朗笑一声,左腕一抬一翻,反向谭北斗右腕抓了过去,道:“谭老抬爱,只好斗胆跟谭老把臂而行了。”

  谭北斗脸色一变,笑意不减,右腕不动,翘起中指迎向任先生的左掌心,道:“别让我这个粗鲁的武夫坏了先生一身书卷气,我看咱们还是免了吧!”

  任先生一笑说道:“谭老刚才还挺热络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客气起来了?”

  左腕突然一偏,避开谭北斗的右掌中指,仍向他右腕抓了过去。

  姓董的瘦高黑衣客看出不对来了,悄无声息地猛力一拳捣向任先生左肋。

  任先生左掌正派着用场,难以封架他这一拳,要用右手封架那又不方便,尤其双方距离近在咫尺,想躲不大容易,也势必舍了谭北斗不可。

  姓董的以为这一下纵打不中任先生,也可以逼任先生舍了他那位上司。岂料,任先生是既没躲也没有伸出右手,更没舍了谭北斗。左腿突然一伸,那只脚正踹在姓董的小腹之上。

  姓董的“哎哟”一声!飞出老远落在地上,抱着肚子满地乱滚。

  谭北斗一惊忙扬声沉喝:“护住囚车。”他一沉喝,就要往后纵。

  任先生一声轻笑说道:“你放心,我意不在囚车,前头自会有别人救她。”

  身子往前一倾,左掌往前一伸,仍抓谭北斗的右腕脉。

  谭北斗冷哼一声,身子往后一仰,双腿连环踢出,直取任先生心口要害。

  任先生笑道:“踢死我你的大功就没了。”

  没见他作势,坐姿也没变,他一个身躯突然左移尺余,谭北斗双脚顿时落了空。

  谭北斗何等人物,双脚刚一落空就知道不妙,匆忙中无计可施,忙一运气就要以一式“懒驴打滚”翻出去,可惜比任先生慢了一步。

  任先生一笑说道:“堂堂直隶总捕,怎可效那打滚的懒驴。”他的左掌没能抓住谭北斗的右腕脉,可是他那跟着递出的右掌却已然按在了谭北斗小腹之上,跟着说道:“谭北斗你不想柔肠寸断吧?”

  谭北斗惊出一身冷汗,他也知道一条老命完全掌握在这人手里,硬是没敢动。

  姓董的摀着肚子还没站起来,顾武等想扑过来救,可也只是心里想,脚下却没敢移动分毫。

  谭北斗脸色好难看,道:“傅天豪?”

  任先生一笑说道:“不错,你确实比那骆三爷强多了。”

  谭北斗道:“你一说话我就知道是你,我打算先制住你再拿下骆三的──”

  任先生带笑道:“我并不胡涂,可是现在你没指望了。”

  前头传来一声吆喝,车队突然动了,只有谭北斗等坐的这辆车跟那辆囚车没动。

  谭北斗脸色猛然一变,道:“好啊,你们俩商量好了。”

  任先生道:“你才明白过来啊!”

  谭北斗冷哼一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他能跑到哪儿去。”

  任先生道:“这不能怪他,是你太贪了,太狠了。千里江湖是一家,自然会向着江湖同道。谭北斗,个人立身处世,路要让一步,味须减三分,我傅天豪跟你何仇何怨,江湖白道众豪雄又跟你何仇何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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