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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嚴慕飛思索了一下,離鞍翻身下馬,那名錦衣衛忙上前拉過韁繩,嚴慕飛則直奔那戶民宅行去。

  推開了門,門裏站著另一名錦衣衛,他一見嚴慕飛走進,一躬身,道:「大人請隨我來。」轉身向裏行去。

  嚴慕飛跟在他身後,過了一處窄門,走了一條狹長的走道,進入兩扇門裏。抬眼看,這兒是個小院子,正對面是堂屋,兩側各有兩間廂房,堂屋門口院子裏,站著四名腰佩單刀的錦衣衛高手。

  帶路的那名錦衣衛一進院子,立即揚聲說道:「嚴大人到!」

  話聲方落,垂簾一掀,堂屋裏快步走出錦衣衛指揮使陸讞,他老遠地便拱手賠上了笑:「嚴大俠,陸讞王命在身,行動有諸多不便之處,不能親迎嚴大俠於鎮口,尚祈嚴大俠恕罪。」

  「好說,」嚴慕飛拱手答了一禮,道:「我擅進禁區,未曾先向指揮使報備,還要請指揮使海涵!」

  陸讞哈哈笑道:「言重,言重,嚴大俠身懷上位欽賜金牌,所到之處無殊欽差大臣,天下何處不能去?這禁區禁的是一般江湖人物跟百姓,嚴大俠豈在被禁之列?陸讞沒有那個天膽。」

  哈哈一陣大笑,側身擺手向堂屋裏讓客。

  嚴慕飛沒多事謙讓,一聲「有僭」,邁步登上臺階。

  堂屋裏坐定,嚴慕飛來了個先發制人:「指揮使麾下的錦衣衛,傳遞消息之快速,不下當今的『窮家幫』,實在令人佩服。」

  陸讞嘿嘿笑道:「憑幾隻信鴿而已,哪有什麼高明呢!他們知道嚴大俠出保康來了武當山區,焉敢不報與公主知曉……」

  嚴慕飛道:「公主如今也在草店鎮麼?」

  陸讞道:「不,公主坐鎮於均縣,指揮一切。得知嚴大俠已由保康來此之後,立即派陸讞前來恭迎。公主說隨後就到的,大概快要到了!」

  嚴慕飛一聽說公主隨後就到,不由暗暗皺了皺眉,道:「不敢當指揮使恭迎二字,指揮使頒令見召,有何見教?」

  陸讞忙道:「更不敢當,更不敢當,我所以請來嚴大俠一會,是想知道一下嚴大俠到草店鎮來的目的。」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指揮使率麾下高手,配合數萬官兵,到這兒來又是為了什麼?」

  陸讞道:「自然是恭迎太孫返朝。」

  嚴慕飛道:「指揮使怎知太孫確在武當?」

  陸讞道:「有人看見紀綱在草店鎮出現過,所以……」

  嚴慕飛道:「那人不會眼花看錯麼?」

  陸讞搖頭說道:「不會的,絕不會!」

  嚴慕飛道:「那就好,指揮使到武當來有幾天了?」

  陸讞道:「總有三四天了。」

  嚴慕飛道:「既然有三四天了,為什麼指揮使按兵遲遲不動?」

  陸讞微微一笑道:「嚴大俠不是不知道,武當劍術冠絕天下,與少林齊名。一般武林人都不敢輕易招惹,即便老朽是官家的人,也不敢帶人至此,再說沒證沒據,我不敢輕易招惹它!」

  嚴慕飛道:「指揮使要怎麼樣的證據?」

  陸讞道:「只要見著一個紀綱,便可上武當恭請太孫。」

  嚴慕飛道:「指揮使不是說有人看見紀綱了麼?」

  陸讞道:「那只是他看見了,他也僅僅說是像,我唯恐出了差錯,所以不得不小心謹慎。」

  嚴慕飛搖頭說道:「恕我直言,假如指揮使要這樣怯,只怕永遠難以拿到證據。」

  陸讞「哦」地一聲道:「嚴大俠這話是何意思?」

  嚴慕飛道:「武當道士既然匿藏了太孫跟紀綱,那麼他們不讓太孫跟紀綱下山舉步,指揮使怎能見著紀綱?」

  陸讞呆了一呆道:「這一點我倒沒想到,的確,倘他二位不肯下武當,我從哪裡去看見紀綱,那麼以嚴大俠高見,應該如何?」

  「好說。」嚴慕飛道:「淺見以為指揮使至少該派個人上武當一探究竟。」

  「這……」陸讞窘迫地笑了笑道:「這個我也曾想到過,無如……無如……武當那些道士平素與世無爭,清靜無為,他們認為武當乃道家聖地,往常自解劍池起便五步一樁,十步一哨,這幾天以來更從山門起便設置了樁卡,根本不許外人登山,加之我在獲得證明之前又不願跟他們發生衝突,所以,所以……」

  嚴慕飛搖頭說道:「指揮使太縱容這些出家人了。在武林中武當雖然是名門大派,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世上萬民,理應服從王命。指揮使領欽命至此,他們竟敢不讓登山,這豈不是膽大妄為,無法無天麼?」

  陸讞嘿嘿窘笑說道:「這……嚴大俠說的是,這些出家人的確是……」

  嚴慕飛道:「指揮使不必作難,我的來意就是登武當一探究竟,指揮使既有不便之處,這件事交給我好了!」

  陸讞一怔,道:「這……這恐怕……」

  嚴慕飛道:「指揮使不必替我擔心,我還沒有把武當這八宮、六院、二十四庵、七十二觀放在眼內。」

  陸讞道:「那是,那是,嚴大俠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玉龍美豪客』當世稱奇,武當他有多大的天膽,敢不讓嚴大俠登山?反之,他們該引為無上榮寵,只是……只是……」說著窘迫地嘿嘿一笑。

  嚴慕飛道:「難道指揮使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麼?」

  陸讞老臉一紅,道:「不瞞嚴大俠說,陸讞所以請嚴大俠來此一會,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嚴慕飛目光一凝,道:「我洗耳恭聽,指揮使有話只管說!」

  陸讞遲疑了一下,賠上一臉不安的笑,道:「嚴大俠,倘陸讞有什麼地方用詞不妥,言語不當,千萬請嚴大俠大度包涵……」

  嚴慕飛道:「那什麼話,彼此一家人,指揮使請直說,不必有任何顧忌!」

  陸讞欠身一拱,道:「那麼,我先謝了。」

  乾咳一聲,接道:「嚴大俠,公主派陸讞到此,就是為阻嚴大俠登山!」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指揮使,這是為什麼?」

  陸讞窘笑了一聲道:「不瞞指揮使,公主在離京之前,曾當面向上位誇下海口,說這趟奉旨出京,若不能迎得大孫返朝,那是她無能,願提頭返京見上位。」

  嚴慕飛立即明白了八分,淡然一笑道:「公主怎好誇此海口?」

  陸獻道:「說得是啊,可是嚴大俠該知道,跟上位說話不能有戲,公主若不能迎得太孫返朝,非提頭返京見上位不可。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如今終於找到了太孫的下落。」

  嚴慕飛道:「指揮使的意思是讓我別搶公主這樁大功?」

  陸讞道:「不,不,嚴大俠,這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怕嚴大俠搶功,而是……而是公主命我面見嚴大俠,念在那點情分上成全她這一次。」

  嚴慕飛微微一笑,道:「指揮使,我這個人天生一副直腸子,說話向來不會拐彎。我請指揮使明示,是不是有人不放心嚴某人?」

  陸讞一驚,忙搖手說道:「不,不,不,嚴大俠千萬別誤會,嚴大俠千萬別誤會,那怎麼會?嚴大俠也是領有欽命,假如上位對嚴大俠不放心,當初也不會派解大人登門禮聘了。」

  「這就好。」嚴慕飛淡然一笑道:「不瞞指揮使說,假如是有人信不過嚴某人,對嚴某人不放心,嚴某人可以立即繳回金牌,撒手不管這件事;如今,既不是有人信不過嚴某人,那麼嚴某人領有欽命,接有重禮,不敢不竭力以赴。」

  陸讞好不窘迫尷尬。嚴慕飛明知人他的心意,他把事推到了公主身上。嚴慕飛說有人不放心暗指著他,他卻把它轉移到上位頭上。如今要命了,他繞著圈子說話,嚴慕飛比他智高一著,這句話出了口,陸讞他否認在先,怎麼能再說確有人不放心?再說他也不敢。

  當即,他乾笑一聲道:「嚴大俠,公主對嚴大俠一往……」

  嚴慕飛道:「指揮使剛才可曾說過嚴某人也領有欽命一語?」

  陸讞道:「是的,嚴大俠,陸讞說過。」

  嚴慕飛道:「這麼說,指揮使知道嚴某人領有欽命?」

  陸讞道:「是,是,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嚴慕飛道:「指揮使也知道當日解大人奉旨登嚴某人之門,以重禮相聘嚴某人為朝廷找尋太孫下落?」

  陸讞道:「這個陸讞也知道!」

  嚴慕飛翻腕現出那面欽賜金牌,道:「指揮使可認得這是什麼?」

  這一下害得陸讞慌忙離座而起,道:「這是欽賜金牌,所到之處如上位親臨!」

  嚴慕飛翻腕收起金牌道:「指揮使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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