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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誰說的?」金玉瓊道:「我可不是那種女人……」

  嚴慕飛暗一咬牙,道:「那麼,稍作溫存有何不可?」

  金玉瓊一擰身子,道:「這豈止是溫存,這是……這畢竟是頭一次啊……」

  嚴慕飛道:「玉瓊,你知道……遲早而已……」

  金玉瓊道:「萬一她要是……那我,我只有……」

  嚴慕飛道:「玉瓊,我說過,天心不會太薄的。」

  金玉瓊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低下了頭。

  她平靜了,好半天才抬起頭,望了嚴慕飛一眼,嬌靨一紅,道:「慕飛。」

  嚴慕飛答應了一聲。

  金玉瓊道:「我想不通……」

  嚴慕飛道:「什麼?」

  金玉瓊道:「我怎麼那麼大膽,哪兒來的這麼大勇氣?」

  嚴慕飛呆了一呆,道:「該是一個情字作祟!」

  金玉瓊道:「情的魔力好大呀,聽說它能生人,能死人……」

  美目一橫,突然嗔道:「都是你害人,便宜讓你佔盡了。」

  嚴慕飛又一怔,強笑了笑,沒說話。

  金玉瓊嗔道:「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噢,佔了人便宜你高興了,就不知道人家有多羞,有多……」

  嚴慕飛沒說話,他知道這時候以不說話最好。

  金玉瓊氣嘟嘟地轉身要去疊被子,剛轉過身,只聽她叫了一聲:「哎呀,慕飛你快來看,這怎麼辦?」

  嚴慕飛忙抬眼望去,全玉瓊望著被子上濕的那一塊直皺眉,他當即說道:「這有什麼關係……」

  「有什麼關係?」金玉瓊道:「你說來倒輕鬆,別人可不像你,被子濕了這麼一塊──」嬌靨一紅,跺腳說道:「都是你,都是你害人!」

  嚴慕飛眉鋒一展,道:「別急,看我的!」

  他走過去把被子疊了起來,把濕的那一塊疊在了裏面,然後一拍手,笑道:「這不就行了麼,等有人拉開他時,那一塊該早乾了!」

  金玉瓊笑了:「偏你鬼主意那麼多!」

  ***

  日上三竿時,兩個人離開了這崖小鎮,之後,又在附近一個縣城裏僱了一輛馬車直馳「赤壁」。

  一路之上,金玉瓊處處以妻子自居,讓嚴慕飛完全籠罩在她那似水柔情之下,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嚴慕飛結識衛涵英在先,日子也長,可是女兒家的溫柔,體貼與情愛,他從衛涵英那兒沒有獲得過。

  日日夜夜,郎情蜜意,看上去真是一對神仙眷屬,也委實能羨煞人寰。

  ▼第二十六章 心碎腸斷在赤壁

  湖北境內多湖泊,陸路不如水路快,這一天兩人從雲夢僱船,放舟直駛嘉魚縣。

  舟行平穩,長江沿岸風景如畫,風光異於他地。他兩個人並肩坐在船頭上,一路指點談笑,簡直地只羨鴛鴦不羨仙。

  船到赤壁的時候是在夜裏,這一夜有月,晴空萬里無雲,襯托得那輪明月分外皎潔,使得赤壁的夜色也特別的美,特別的寧靜。

  真的,除了浪花拍岸「叭」「叭」有聲外,別的再也難聽得一點聲息。

  這一帶崗巒起伏,連綿如亙,此時此地,看得嚴慕飛站在船頭直皺眉。

  金玉瓊在船到赤壁的一剎那間,臉上也沒了歡笑,反之,她的神色顯得有點凝重。這時候,她低聲問道:「慕飛,怎麼,有什麼不對麼?」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沒什麼,現在是夜裏,這時候她該不會在赤壁,要見她恐怕要等到明天。」

  金玉瓊道:「遲早總是要見的……慕飛,咱們怎麼辦?是上岸還是……」

  嚴慕飛道:「此地離嘉魚不近,附近恐怕沒有什麼城鎮,村落,不如在船上過一宿,等天明後再去。」

  金玉瓊道:「不,慕飛,我認為咱們該捨船上岸各處看看去,也許她就在赤壁日夜等候著你,白日太陽曬,晚上露水寒,咱們既然到了,怎好再待在船上?」

  嚴慕飛道:「你以為她夜裏也會在這兒?」

  金玉瓊道:「難道沒這可能麼?」

  嚴慕飛沉吟了一下,點頭說道:「也好!」

  於是,兩個人付了船資,捨舟,上了岸。

  這一帶不是渡頭,也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一眼看上去全是起伏的崗巒,月色下黑黝黝的,根本看不見一個人影,嚴慕飛皺著眉鋒四下望去之後,道:「玉瓊,居高臨下找人方便些,咱們到赤壁之上去。」

  所謂赤壁之上,只是聳立於江岸的一塊如削刻壁的頂端,那峭壁上寫著兩個大字:赤壁。

  兩個人一路攀登,沿途宿鳥驚飛,夜梟悲啼,片刻之後登上了赤壁頂端。

  這兒,是一片空址,等於臨江的一處斷崖,在近崖邊處,有一座油漆斑剝,頗為殘破的小亭,別的什麼東西也沒有,金玉瓊當即笑指小亭道:「慕飛,你看,假如在那兒過一夜,不比在船上美得多麼?」

  她衣袂飄飄,雲鬢飛舞,美姿若仙,想想一路之上的情景,再想想不久之後那尚難預卜的情形,嚴慕飛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受,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在這一剎那間,金玉瓊卻顯得意興飛揚,她笑著道:「亭中小坐,明月當頭,面對浪花淘盡英雄的滾滾長江東逝水,跟那昔日鏖兵,火燒連環的赤壁,此情此景,人生能有幾回,委實應該珍惜,走,慕飛,咱們亭裏坐去!」

  拉著嚴慕飛往小亭行去。

  嚴慕飛的心情卻大不如她,反而覺得更沉重,當然,他不便過於顯露,那會感染她的。

  小亭中坐定,金玉瓊嬌軀斜倚,半靠在那油漆剝落的欄杆上,手整零亂雲鬢,風姿撩人,她含笑說道:「慕飛,你看,月色之下……」

  一眼瞥見嚴慕飛那凝重的神情,一愕改口說道:「慕飛,你怎麼了?」

  嚴慕飛忙強笑搖頭,道:「沒什麼……」

  金玉瓊皓腕垂下,美目凝注,緩緩說道:「慕飛,有什麼心事別瞞我,要知道,我是你的……告訴我,慕飛,我願意替你分擔!」

  伊人情重,嚴慕飛何忍再瞞,他只得說道:「玉瓊,你明白近鄉情怯這句話?」

  金玉瓊微頷螓首,道:「我懂。」

  嚴慕飛道:「我現在的心情就跟這差不多,不瞞你說,一路上我很泰然,那是你暫時使我把它忘了,可是如今已經到了赤壁……」

  金玉瓊截口說道:「我明白,慕飛,你是擔心那難以預卜的結果?」

  嚴慕飛點了點頭,道:「是的,玉瓊!」

  金玉瓊微微一笑,笑得淒婉動人,道:「慕飛,只要你這擔心,不管事能否成,我都知足了,因為你能擔心足證你是愛我的,慕飛……」

  她吁了一口氣,搖頭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萬事冥冥早訂,是絲毫勉強不得的,這件事如果能成,那是你我有緣,否則就是你我沒緣,哪能勉強呢?任天意安排,慕飛,看開些,這輩子不成,我還有下輩子,甚至於生生世世……」

  嚴慕飛激動地叫道:「玉瓊……」

  「慕飛!」金玉瓊截口說道:「東海水曾聞無定波,世事何須扼腕,北邙山未曾留閒地,人生且自舒眉,慕飛,且自舒眉,莫辜負這良辰美景,大好月色,跟我共賞這一帶好畫江山。」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玉瓊,我不信你能平靜……」

  金玉瓊淒婉一笑道:「萬般皆天定,半點不由人,你我有緣,不必愁,也無須強求,你我沒緣,愁也沒有用,也強求不得,能想到這些,何如把心情放平靜些!」

  嚴慕飛苦笑說道:「玉瓊,強自平靜的心情最為難受,不如順其自然!」

  金玉瓊道:「慕飛,我敢說我對你的情,遠比你對我的情為濃,因為深閨女兒家不輕易動情,尤其像我這麼一個女兒家,一旦動了情,那就是整顆兒的心,毫無保留,我把心跟人都給了你,今生今世再不作他想,從那一刻起,我就把你當成了自己的夫婿,把你當成了終身的依靠,當然,我希望這是長久的,更希望這是生生世世的。

  「可是天心過薄,天意要它短暫,那也是人力無可挽救的,慕飛,事萬一不成,我有自己的去處,我不必死,但可以青燈古佛了此生。」

  嚴慕飛激動而悲苦地道:「玉瓊,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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