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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嚴慕飛欲避無從,但是他這麼說:「涵英,換了是我,我會這麼做。」

  衛涵英道:「我要你直接了當地說我會不會!」

  顯然,她是不讓嚴慕飛有絲毫躲避餘地!

  嚴慕飛沒有即時回答,他把一雙柔和的目光凝注在衛涵英那清瘦而憔悴的嬌靨上,良久,始緩緩說道:「涵英,我希望你會,但我知道你不會!」

  衛涵英一襲略嫌單薄,站在這高處,令人有不勝寒的衣服,無風自動,她把臉轉向一旁,淡然說道:「那我就照你的希望去做。」

  嚴慕飛道:「謝謝你,涵英!」

  衛涵英沒看他,望著臺外迷茫的淒清的夜色,道:「謝謝我?」

  嚴慕飛道:「是的,涵英,謝謝你,你要不這麼做,我無從消除我心中的愧疚,那是一輩子都痛苦的事!」

  衛涵英仍未收回目光,道:「你真愧疚,真痛苦麼?」

  嚴慕飛道:「對你,涵英,自邂逅那一刻至今,我沒有說過一句假話!」

  衛涵英似乎想轉過頭來,但是她的頭剛動一下就停住了,她仍然望著臺外的夜色,淡然說道:「邂逅那一刻,你還記得邂逅那一刻?」

  嚴慕飛道:「我不會忘記,涵英,在我有生之年,我永不會忘記!」

  衛涵英道:「真的?」

  嚴慕飛道:「涵英,我剛說過,自那一刻起,到如今,我沒有騙過你,這是我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地方!」

  衛涵英道:「但願如此!」

  嚴慕飛道:「但是我懊悔,涵英。」

  衛涵英微微一愕,道:「你懊悔什麼?你懊悔?你懊悔邂逅了我?」

  嚴慕飛微一點頭,道:「是的,涵英,我懊悔邂逅了你,你我當初就不該邂逅,更不該互相傾心,都墜情網而難以自拔,要不然你我今天都不會痛苦,說不定你現在會活得很幸福、很好。」

  沒見夜風吹進銅雀臺,然而,衛涵英的那襲單薄衣衫又動了,她仍望著銅雀臺外,道:「你只該懊悔當初不該再次躲我!」

  嚴慕飛道:「是的,涵英,可是我更懊悔頭一次躲得不夠徹底。」

  衛涵英道:「這話怎麼說!」

  嚴慕飛道:「假如武林傳出嚴慕飛的死訊,你早就繼馬娘娘之後成了太祖的皇后!」

  衛涵英衣衫猛然一動,道:「你把我看成什麼樣的人了?」

  嚴慕飛道:「涵英,我……」

  衛涵英道:「假如那樣的話,至少我的心有一半是甜的,是值得安慰的,因為我這個衛字之上可以冠上另一個字!」

  嚴慕飛一陣激動,道:「是的,涵英,那至少要比現在好一點!」

  衛涵英道:「那麼,你當初為什麼不躲得徹底一點?」

  嚴慕飛道:「我不能帶著那個頭銜跟太祖賜給我的那襲龍袍走!」

  衛涵英道:「那麼,第二次呢?」

  嚴慕飛道:「涵英,你知道,當年一些朋友的仇不能不報,我不能讓他們長眠泉下而永不矚目。」

  衛涵英道:「而接著吳伯宗就找到了你,可對?」

  嚴慕飛點頭說道:「是的,涵英,正是這樣。」

  衛涵英微一搖頭,道:「你現在是再想躲也來不及了,因為你已經有了愧疚,不能讓良心永遠責備你,也因為我要親眼看著你向我屈膝。」

  嚴慕飛道:「涵英,我也知道來不及了,但我願意用另一種方法報償,希望這還能來得及!」

  衛涵英霍然轉過頭來,美目中奇光暴射,逼視嚴慕飛,聲音有點顫抖地道:「你……你說什麼?」

  嚴慕飛道:「涵英,我希望用另一種方法報償,這該還來得及。」

  衛涵英嬌軀倏顫,沒有說話,良久,良久,忽地,她臉色又變,冷然搖頭說道:「不,那也遲了……」

  嚴慕飛臉色也為之一變,道:「怎麼,涵英,也遲了?」

  衛涵英冷漠地點了點頭,道:「是的,那也遲了,你知道,情天難補,恨海難填,已經破了的鏡子,縱然它能重圓,它中間也永遠會留兩條裂痕,已經斷了弦的琴,再把那弦接上,彈起來也絕不會像以前那麼悅耳、動聽,美好的,再說……」

  嚴慕飛截口說道:「涵英,好在那並不是真破、真斷,再說……」

  「再說什麼?」衛涵英道:「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難道說那些人沒有自尊?」

  嚴慕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涵英,我相信你不會不瞭解我!」

  衛涵英冷笑說道:「我瞭解你,我太瞭解你了,為了公,你能忘了私,為了所謂主屬關係,你能狠起心腸辜負一個女兒家的癡心深情。」

  嚴慕飛道:「涵英,可是現在……」

  衛涵英道:「現在已經遲了,過去的一切拿到現在來說,該都已經遲了。」

  嚴慕飛雙眉陡揚,道:「涵英,世上的一切都會隨歲月的流轉而有所改變,唯獨存在於天地間的至情永遠不會改變。」

  衛涵英美目中又現奇光,但旋即很快地消失了,收斂了,她冷淡而平靜地微一搖頭,道:「如今不要跟我談這些了,我要等到你任務完成,輔太孫返朝登基之後,親眼看你向我屈膝!」

  嚴慕飛道:「謝謝你,涵英,到時候我會的。」

  衛涵英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望了嚴慕飛一眼,倏轉話鋒,接道:「我沒想到你會來得這麼快!」

  嚴慕飛微愕說道:「快?涵英,你以為我來得算快?」

  衛涵英道:「在我的意料中,你至少要在臥龍崗逗留三五天。」

  嚴慕飛道:「這是你的安排?」

  衛涵英道:「是的,這樣你就無法趕上我,無法阻攔我!」

  嚴慕飛微微笑了笑,道:「涵英,人算永不如天算!」

  衛涵英目光一凝,道:「你以為這是天意?」

  嚴慕飛道:「涵英,你看吧?難道不是?」

  衛涵英把目光移往別處,道:「究竟怎麼回事,你說給我所聽!」

  嚴慕飛道:「長孫森那位義女,是被人下了蠱,而不是病。」

  衛涵英一怔,神情震動,驚聲說道:「是被人下了蠱?是誰?怎麼回事?」

  嚴慕飛遂概略地把在臥龍崗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衛涵英變色說道:「原來是一向蟄伏苗疆的『金花門』進了中原……」

  嚴慕飛道:「涵英,該說是朱棣把他們召來了中原!」

  衛涵英凝目說道:「你打算怎麼做?」

  嚴慕飛道:「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

  衛涵英道:「這麼說,你打算找金花姑去?」

  嚴慕飛道:「是的,涵英,那位可憐的苦命姑娘危在旦夕!」

  衛涵英道:「對我以外的人,你永遠是那麼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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