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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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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忙轉話鋒,道:「克威,我來了,你能不給我這個面子,今後讓我這張臉往哪兒放,怎麼再當皇上,怎麼再……」 「四叔,您言重了。」李克威道:「我說過,這是殊榮,您御駕親臨,降大尊,紆大貴,我感動您而且感激,更應涕零叩首,以死相報,無如,四叔,義父的令諭難違。」 乾隆道:「他那是令諭,我是旨諭。」 李克威道:「四叔,我敢抗旨但不敢違令諭。」 乾隆還待再說,門外唐子冀飛快遞過眼色。 乾隆他會意,當即一點頭道:「好吧,我不勉強……」 李克威忙道:「謝謝您,四叔。」 乾隆擺了擺手道:「別跟四叔客氣,凡事都不能勉強,勉強不太好,尤其這種事,你要不心甘情願,那事情做起來就彆扭……」 李克威道:「您要原諒,我父的令諭難違。」 乾隆道:「又是令諭,我聽了就討厭,說起來海青這個人我真摸不透他,唉,告訴我,克威,他怎麼樣,還好麼?」 李克威道:「謝謝您,他老人家安好。」 乾隆道:「他好,真的?」 李克威愕道:「怎麼不真?您這話……」 乾隆搖頭說道:「既然好就好,你不知道,我真怕他受不了當年……」嘆了口氣接道:「我剛才說摸不透他,現在越提就越摸不透他,克威,你義父的當年事,你知道多少?」 (海貝勒生平事蹟,在拙作《滿江紅》書中有詳載,敬請參閱) 李克威道:「可以說全知道。」 乾隆道:「誰告訴你的,他自己麼?」 「不,」李克威道:「是我八位叔叔。」 「八位叔叔?」乾隆怔了一怔,旋即「哦」了兩聲道:「我明白了,你是指海騰他八個?」 李克威道:「是的,四叔。」 乾隆搖搖頭,臉上浮起一片追憶色,道:「提起他八個來,叫人又興起一份懷念,海青這個人難得,海騰八個從年輕時就跟著他,從新疆到北京,又從北京到新疆,一晃這多年,始終是忠心耿耿,如今怕他八個也老了……」 李克威道:「可不是麼,鬍子都長了。」 「怎麼,瞧瞧你四叔我,我比他八個小,我都鬍子老長了,又何況他八個哩!好麼,他八個?」 李克威道:「謝謝您,他八位也安好。」 乾隆輕輕嘆了口氣,道:「恐怕他八個和海青一樣,外邊看起來都很好,可是心裏就未必見得好了,你的義父你知道,我瞭解他也很夠,這個人就是這樣,不管心裏怎麼著,表面上卻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根本不向人說一個字,要不是海騰八個把他的當年事告訴了你,你休想從他嘴裏聽一個字……」 李克威點了點頭道:「您沒說錯,他老人家就是這樣!」 乾隆道:「我還能說錯他,對他,別的我都明白,我就不明白他怎麼能忍受郭老六橫刀奪愛,奪去了他的梅心,最後居然還對郭家客客氣氣,忍讓到這個地步。」 李克威道:「聽八位叔叔說,他老人家是衝著那股不平凡的交情。」 乾隆點頭說道:「那股交情的確不平凡,他和郭老六親如兄弟,天高地厚,為他跟先皇爺拍桌子要雲珠,為他不惜惹先皇爺動氣要那頂『九龍冠』,為他斃大內侍衛,甚至於不惜為他把腦袋丟了,可是郭老六又怎麼樣,最後卻來了那麼一招,把他癡愛多少年的梅心給奪走了,他郭老六又顧了什麼交情……」 李克威臉色有點異樣,道:「四叔,您說過,凡事勉強不得,尤其這個情字,八位叔叔說,也許他老人家跟那位梅姑娘沒緣分……」 「傻小子,」乾隆道:「什麼叫緣分,你四叔我宮裏有那麼多位,難道她們每個跟我都有緣分,假如沒郭老六在中間插上一腳,你說梅心她到頭來跟誰有緣分。」 李克威沒說話,過了一會才道:「其實,您知道,那位梅姑娘是他老人家親身送往郭家的……」 「當然!」乾隆道:「你說,克威,一個心根本不向著自己的女人,要她幹什麼,能勉勉強強過一輩子麼,那更痛苦,郭老六他多厲害呀,他看準了這一點,所以來個故作大方,你明白麼,傻小子。」 李克威揚起了眉,臉色有點發白,道:「他老人家委實是個好說話的老好人。」 乾隆道:「卻令人替他叫屈。」 李克威道:「我就不明白,為什麼,八位叔叔也跟他老人家一樣……」 「傻小子,」乾隆道:「你可真夠傻的,不一樣又能怎麼樣呀,我敢說海騰八個心裏一定不好受,一定不忿,簡直想拼了郭家,可是你知道,有你義父一句話,他們就不敢不聽,只好忍了,讓那滿嘴的血和著淚水往肚子裏流了。」 李克威神色有點怕人,道:「四叔,您真認為是這樣麼?」 「怎麼不真,」乾隆道:「有一點錯你四叔願輸點什麼,你不知道你義父跟你這八位叔叔麼,唉,其實海青也是用心良苦,近百年來,郭家絕學一直找不到對手,加上一套『大羅劍』更是如虎添翼,他只有你這麼一個衣缽傳人,哪能不為你著想啊。」 李克威兩眼一睜,道:「你是說他老人家怕我鬥不過郭家?」 乾隆道:「說得那個一點,他簡直是怕你死在郭家人手裏。」 李克威冰冷說道:「那您錯了,四叔,他老人家傳授我的這身武藝,放眼郭家,除了郭燕南之外,只怕找不到第二個對手。」 乾隆猛然一喜,他忍住了,含笑問道:「真的麼?」 李克威道:「您不相信?」 「不,」乾隆笑著說道:「你四叔相信,怎麼會不相信,海青的衣缽傳人在郭家挑不出對手,這是一件可喜的事,這是一件……」 門外唐子冀輕咳一聲說道:「老爺子,時候不早了。」 乾隆偏過頭去,說道:「我知道,這就走……」 說著,他站了起來,含笑接道:「可真是,不知不覺呆了老半天了,不管怎麼說,能見著你就跟見著海青一樣,我心裏很高興,也算不虛此行,我不能在這裏久待,有空時上承德找我去,跟我好好聊幾天,你歇著吧,我走了。」 他可是當真,說完了話,轉身說走。李克威跟著站起來,叫道:「四叔,您請等等。」 乾隆停步回身,道:「怎麼,還有什麼事是麼?」 李克威沒說話,攤手伸了過去。 乾隆訝然說道:「你要什麼?」 李克威道:「您的旨諭。」 「旨諭,」乾隆兩眼一直道:「克威,你是要……」 李克威道:「剛說過,您的旨諭。」 乾隆道:「這麼說,你……你是改變了心意?」 李克威微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乾隆道:「克威,你義父……」 李克威道:「您可以不管那麼多麼?」 乾隆道:「你以為我願意管,我是要你三思……」 李克威道:「我已經想過了。」 乾隆一陣驚喜,旋即正色點頭,道:「那好,你聽著,他日若是海青為難你,自有我替你擔著,只管放心,大膽替四叔做事,四叔不會虧待你的……」 翻腕自袖管摸出一塊玉佩放在李克威掌心上,道:「拿著這個,憑它,你能調用天下兵馬、大內侍衛,在我身邊的也好,在外頭的也好,一律聽你指揮,誰不聽你就摘誰的腦袋,我准你先斬後奏,還有,需要什麼,只管找『遼東鏢局』……」 李克威道:「沈振東?」 「不,」乾隆道:「局主『小孟嘗』任少君,他是我的人,而且是親信。」 李克威呆一呆道:「怎麼,『遼東鏢局』局主任少君是您的……」 乾隆笑道:「沒想到,是不?現在知道了,一家人,要錢要人,儘管找他,連他也得聽你的,我走了,你別送了。」擺擺手,輕身出門而去。 李克威當真沒送,在那裏愣愣地喃喃自語:「怪不得,怪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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