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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這一下砸得不輕,范奎「哎喲」一聲,翻身竄起,叫道:「大哥,你這是……喲……」

  他突然向中年黑衣客凝了目,眼瞪得大大的,嘴大張著,跟計全剛才一樣,也沒了下文。

  中年黑衣客笑了笑道:「怎麼,阿胖,不認得我了麼?」

  范奎小鬍子一抖,一蹦老高,叫道:「六爺,是您,我的天,是您……」趨前一步,納頭便拜。

  中年黑衣客手快,一把抓住了他,道:「阿胖,別跟我來這一套,多年不見了,剛見面你怎麼就忍心讓我難受。」

  計全電一般地從櫃檯後閃出,道:「六爺,還有我。」他也要拜。

  中年黑衣客兩眼一瞪,喝道:「計大哥,你更不許了。」另一隻手閃電探出,攔住了計全。

  計全拜之不下,抬眼說道:「六爺,您怎麼連個禮都不……」

  中年黑衣客截口說道:「計大哥,你知道我的脾氣。」

  計全道:「那……我跟阿胖恭敬不如從命,只好斗膽作罷了。」

  中年黑衣客笑了,鬆了兩隻手。

  他這一鬆手,計全跟范奎開始忙了,搬凳子的搬凳子,倒茶的倒茶,只差沒獻煙,那是因為他倆知道,中年黑衣客不吸煙,水煙、旱煙,一概不沾。

  中年黑衣客落了座,抬手摘下了大帽,正是郭家六爺,末者為最的六爺郭燕南,也就是那位當年執掌「丹心旗」,號令天下使清廷頭痛喪膽,使內城那些格格瘋狂的「海貝勒府」的郭總管郭璞(有關郭六爺當年事蹟,見拙作「丹心錄」《滿江紅》。)

  他抬眼笑道:「多年不見了,二位好。」

  計全、范奎連忙欠身:「託您的福,您安好。」

  六爺郭燕南笑笑抬頭說道:「老嘍,不過身子還算結實,筋骨還算健……」

  計全、范奎齊聲問道:「她三位也安好?」

  六爺郭燕南道:「還好,謝謝,雲珠跟德佳都顯老,惟獨硯霜還是老樣子,也許因為凡事她都看得開,就拿玉霜失蹤這件事來說吧,玉霜是她生的,她像個沒事人兒一般,倒是雲珠跟德佳急得不得了,茶不思,飯不想,成夜地不能合眼,催著我到『遼東』,一天就要催上個好幾回……」

  六爺談話自若,然而眉宇間也籠罩著一層薄薄輕愁。

  范奎強笑著岔開了,道:「您是怎麼來的?」

  六爺郭燕南道:「就用這兩條腿走來的。」

  范奎一怔道:「您也真是,家裏又不是沒座騎,哪一匹不是千中選一的異種良駒,您怎麼還這麼累自己。」

  「不然,阿胖。」郭六爺抬頭說道:「整天呆在家裏,把人都呆懶了,筋骨都呆硬了,令我每每有髀肉復生之感,極希望出外走走,活動活動,好不容易有這機會,我豈會輕易放過,好在從『獨山湖』到『遼東』也沒多少路……」

  頓了頓,接道:「再說,我也想看看大哥在『遼東』這多年的部署如何,走馬看花,我能看多少,不如一路逛著到處看看。」

  范奎道:「您這一逛不要緊,可讓大爺望眼欲穿……」一巴掌拍上後腦勺,道:「對了,瞧我多糊塗,高興得把要緊事兒都忘了,您坐坐,我到對街找紀沖往裏報信兒去。」說著他拔腿就要走。

  郭六爺伸手一攔,道:「不忙,阿胖,在『遼陽』我還有點事兒要辦,要是大哥一來,他絕不會讓我先辦這件事兒,你跟計大哥都坐下,咱們聊聊,多年不見了,藉這機會我也正好先問問你跟計大哥,把情形做一個瞭解。」

  計全、范奎依言坐了下去,剛落座,范奎便問道:「六爺,您還有什麼別的事兒……」

  六爺郭燕南微一抬頭,道:「先不談這個,告訴我,玉霜是怎麼失蹤的?」

  范奎轉望計全,道:「大哥,我嘴笨,說不清楚,還是你來吧。」

  計全沉默了一下,道:「六爺,是這樣的,讓我從頭說起,咱們這條『萬安道』是長年的平安,從沒出過亂子,也從沒人敢在這條路上伸手做案的,可是前不久不知從哪兒冒出這麼一個膽大的後生……」

  郭六爺道:「大哥在信上說了,玉翎雕。」

  計全一點頭,道:「就是他,六爺,這小子可說膽大包天,他竟敢……」

  郭六爺道:「我知道,計大哥,玉翎雕在『萬安道』上做了案,同時出現在『萬安道』上的,還有關外的鬍子,這些都不必再說,我只問有誰知道玉翎雕是怎麼個來路?」

  計全微一抬頭道:「六爺,這只怕沒人知道。」

  郭六爺道:「誰見過他?」

  計全道:「要說誰見過他,恐怕只有玉霜姑娘跟大爺,還有念月跟我,阿胖幾個……」

  郭六爺道:「是怎麼樣的人?」

  計全道:「很挺的一個後生,就是那張臉讓人不敢恭維。」

  郭六爺沉吟了一下,道:「誰跟他交過手?」

  計全道:「那只有玉霜姑娘跟大爺,也許大爺在信上說了,前不久……」

  郭六爺點頭說道:「我知道,大哥說了,前不久在別處一家客棧裏碰見了玉翎雕,大爺竟也不是他的對手,可是只交過手便該能看出他的師承來路。」

  計全道:「大爺在信上沒提麼?」

  郭六爺抬頭笑道:「沒有。」

  計全道:「那就是大爺沒能瞧出他的師承跟來路。」

  郭六爺沉默了一下,道:「他原該有個姓名,有誰知道他的姓名?」

  計全抬頭說道:「沒人知道,六爺,就只知道他叫『玉翎雕』。」

  郭六爺道:「那該是他的名號。」

  范奎突然說道:「可不是麼,有人說那小子養著一隻羽毛賽雪的通靈雕兒,所以他才叫『玉翎雕』,可是我就沒見過……」

  郭六爺點頭說道:「我也聽人這麼說過,這種白雕不常見,只有在大漠一帶的叢山峻嶺中才有,我有點懷疑他是那兒來的……」

  話鋒忽地一轉,道:「不管怎麼說,玉霜是在回家路上離奇失蹤的,是不?」

  計全點頭說道:「是的,六爺。」

  郭六爺道:「大爺在信上先說是關外馬家的人幹的,後來又說是『玉翎雕』擄走了玉霜,大爺沒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計全道:「是這樣的,先是大爺聽說了消息,關外馬家的人揚言他們擄走了玉霜姑娘,及至大爺帶著人趕到那兒的時候,玉翎雕竟也在場,而且他承認是他擄去了玉霜姑娘……」

  六爺郭燕南道:「同時他也承認他是滿虜的人,可是?」

  「沒錯,六爺。」范奎一點頭道:「話是那小子自己說的,要以我就乾脆上『北京』找他們的主子去,可是大爺卻要等您來了之後,商量商量再說。」

  郭六爺微一點頭道:「要是他們擄去了玉霜還好辦,我有把握把玉霜要回來,不過,我不以為弘曆他有這麼大的膽,也不以為他會這麼做,要知道弘曆不是個糊塗人。」

  范奎道:「可是那小子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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