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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費獨行道:「現在不行,現在我不能輕易遠離您一步,得等回去之後。」

  和珅點點頭道:「這我知道,我只是要你快給我查出個明白,我好採取報復。」

  費獨行道:「您放心!一回去我就著手。」

  這一箭不知道真是流矢,還是放暗箭的那位知難已悄然而退,只這麼一箭,往後就沒動靜了。

  人馬在「倚虹堂」、「圓明園」兩次歇息,等抵達「玉泉」已是快晌午了,如今恐怕前前後後誰也沒射出幾箭。天已然晌午了,「鳴金收獵」,「靜明園」中歇息傳膳!

  太上皇跟皇上用膳,各王公大臣也吃飯,和珅是太上皇的寵臣,便有資格跟太上皇、皇上一塊兒吃飯!

  (據說乾隆跟和珅有這麼一段「艷史」,當初乾隆做太子的時候,只因甚得雍正帝跟鈕鈷祿后十分寵愛,所以常把他留在宮裡,那時候乾隆是寶親王,少年風流,東溜西達,什麼把戲都玩得出來,雍正帶有十六個妃嬪,內中最得寵的有四個,一個是舒穆祿氏,一個是伊爾根覺羅氏,一個是馬佳氏,一個是陳佳氏,馬佳氏限陳佳氏都是漢女冒充旗人入宮的,因她倆長得比別人格外白淨細膩,雍正帝也就格外寵愛她倆些。

  寶親王這時候已十七歲,男女之愛正濃厚的時候,便一天到晚跟那些妃嬪宮女調笑無忌,那些妃嬪也因為他甚得帝后的寵愛,誰敢不依順他?再則寶親王人也長得俊俏風流,那些妃嬪宮女也愛跟他逗著玩兒,而只有一個馬佳氏仗著得寵,脾氣也冷僻,就是不肯跟寶親王胡纏,可怪得是寶親王偏看中了她,時常闖進宮去摟馬佳氏要吃她嘴上的胭脂,弄得馬佳氏惱了他才放手。

  有一回合該有事,馬佳氏閒著無事,見自己的雲髻有點兒鬆了,便叫宮女給她梳頭重理,青絲委地,正在梳理的時候,寶親王悄悄的進來了,宮女見了就要聲張,寶親王忙一邊搖手叫那宮女不要聲張,一邊躡手躡腳過去伸手摀住了馬佳氏的眼,馬佳氏嚇了一跳,忙問是誰?寶親王就是不吭氣兒,馬佳氏惱了,摸著一把牙梳往後一掄,這一掄不要緊,不偏不倚正打中寶親王的眉心,皮破血流,寶親王忙放了手,捂著臉跑了,馬佳氏這才知道打壞了太子,心裡是既害怕又羞憤,暗地裡哭了一場。

  哪知道到了第二天,大禍來了,恰好第二天是初一,照規矩皇子皇女都得進宮去請安,寶親王眉心傷讓皇后看見了,大為心痛,拉近仔細一看,馬上知道是被打破的,立即連連追問,寶親王既心慌又羞愧,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皇后一見越發疑心,當即就沉下臉來喝問,寶親王被母后逼得沒辦法了,只有託詞是跟馬佳妃玩兒,妃子失手打傷的,馬佳氏性情冷僻又因雍正帝寵愛她,皇后心裡早就厭惡上了她,如今一聽這話,大為震怒,一口咬定馬佳妃調戲太子,立即傳旨把馬佳妃叫來,不由分說一頓棍棒,然後喝令太監拖出「月華門」去拿繩子勒死!

  寶親王一見皇后生了氣,既不敢勸又不敢走,眼著著太監把馬佳氏橫拖豎拽地拉出宮去,心如刀割,好不容易伺候著皇后進去,他轉身急奔「月華門」,到了「月華門」一看,馬桂妃粉頸上勒著繩子,人只剩了一絲氣息,寶親王心裡一慘,悲疚交集,竟然哭了,咬破自己手指滴一滴血在馬佳妃粉頸之上,說今生我害了你,也無法救你,但原跟你來生有緣,認取頸上一點紅痣,我便拿性命報答你也願意,這句話說完,馬佳妃掛著兩點珠淚香消玉殞,寶親王大慟,買通宮女把馬佳氏的貼身小衣脫下來,拿著回去天天摟著懷裡,直到他後來踐祚登了基,才把這件事漸漸忘去。

  後來乾隆在太廟拈香回宮,那班御前侍衛跟鑾儀衛人員都散去了,忽然宮裡傳旨,皇上又要出宮,慌得那班鑾儀衛人員七手八腳又把御用儀仗拿出來伺候!可就偏偏找不著那頂黃蓋,乾隆卻已踱出官來升了鑾輿,儀仗人員越發慌了,東奔西跑到處打,乾隆火了,跺腳喝問,這時候有個抬龍輿的官學生跪倒在龍輿之前答了一句「這事,典守者不得辭其責」,乾隆見他年輕,人長得白淨,而且談吐不俗,當即就命他抬頭,這一看把乾隆看得一怔,只覺得這少年十分面善,一時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忽然走下鑾輿,吩咐收儀仗,不出宮了,而且傳旨命那抬龍輿的少年進宮,這下可把那少年嚇傻了,可是聖旨不敢違,只有打著哆嗦進了御書房,乾隆摒退內監問那少年的姓名、年紀、出身,少年爬在地上碰著頭回奏叫和珅,二十四,是滿洲官學生,這時候乾隆忽然想起這和珅的面貌像極了當年賜死的馬佳妃,再屈指一算,打當年到如今,馬佳妃死了剛好二十四年,乾隆一陣驚喜,忙把和珅叫上前讓他解開衣領一看,合該和珅發跡,巧了,和珅的脖子上硬是有一顆紅痣,乾隆心裡一酸摟著和珅掉下了眼淚,還說你怎麼投了一個男身呢,和珅可是個機靈人,他聽說過這檔子事,當下就將錯就錯硬流著淚說陛下害得我好苦,這一來乾隆認定了他是馬佳妃轉世,馬上賞他很多貴重的衣物跟古董,第二天就下旨特拔他為掌管儀仗的內務大臣,從此和珅平步青雲,步步高陞,乾隆心裡只有一個和珅,不管大小事,只和珅一句話,乾隆是一定聽,於是乎和珅就成了今天的和珅,王公大臣無不搶著趨奉,送什麼的都有,和珅小人得志,不知道什麼禮法,仗著得寵,貪贓枉法,沒多久就宅第連雲,家財千萬,奴婢成群,美人滿室,不說別的,就是和珅的家奴,許多大員都爭著孝敬,即便御史們時常奏參和珅,可是沒用,他不但沒事反而飛也似的陞官,不到幾年便直升大學士拜了相。)

  這是傳說,真不真誰也不知道,反正和珅有資格跟太上皇(乾隆)、皇上(嘉慶)一塊兒用膳是實!

  和珅得寵於太上皇,能跟太上皇、皇上一塊兒用膳,費獨行得寵於和珅,和珅自然會照顧他的吃喝!

  吃完了飯,和珅久久不見出來,費獨行樂得一個人到處蹓躂,靜明園是「內務府」列管的「三山」「五園」之一,要不是有這機會,平日還真難進來蹓躂。

  費獨行背著手到處逛,「靜明園」的山林泉石看得他連連讚嘆不已。

  他這裡剛到「裂帛湖」(三海的重要水源,越垣牆而流至「萬壽山」的「昆明湖」,進皇城則流入三海太液地、什剎海,繞禁城一周後,出「金水橋」達「正陽門」而洩入於「大通河」。)只聽一陣輕捷步履聲傳了過來!

  這時候「靜明園」裡的人多得很,王公大臣人人有護衛,自不乏練家子,他沒在意。

  可是轉眼工夫那陣步履聲到了他身後,隨聽一個冷冷話聲響起:「費獨行!」

  費獨行他一怔轉身,只見面前站個中年漢子,腰間挎刀,看裝束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是個護衛,他當即點頭:「不錯!你是……」

  那中年漢子道:「我是『貝子府』的,我們貝子爺叫你去一趟!」

  費獨行當即就明白了幾分,可是他裝了糊塗,道:「貝子爺?那位『貝子爺』?」

  那中年漢子冷笑一聲!道:「反穿皮襖,你裝得什麼羊,你認識幾位貝子爺?要真不知道到那兒你自己看吧。」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我用不著裝什麼羊,也用不著自己看,不管是哪位貝子爺,我不想去見他。」

  「大膽!」那中年漢子變色叱道:「貝子爺叫你,你敢不去?」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倒不是我膽大,我是我們中堂的貼身護衛,負有保護我們中堂安全之責,我不能遠離我們中堂左右。」

  那中年漢子怒笑道:「好大的膽子,你不過和珅一個家奴……」

  費獨行道:「閣下你呢?」

  那中年漢子大怒,二話沒說,當腦一掌劈了過來!

  費獨行抬手而起,從容而輕易地一把扣住了中年漢子的腕脈,含笑說道:「跟我玩這一套你還差得遠。」

  那中年漢子勃然色變,厲聲道:「你敢──」

  費獨行手上用了三分力,道:「輕點兒,這時候大家都在歇息,別吵了人家。」

  那中年漢子還真聽話,硬是沒敢再嚷嚷,他咬牙冷笑:「費獨行!你闖了禍了,你敢惹『貝子府』的人,可知道這是什麼罪?」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我吃這碗飯沒幾天,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的腕子現在握在我手裡!你敢跟我彆扭我就廢了你,不信咱們試試看!」

  那中年漢子臉色白了,連吭都沒敢再吭!

  就在這時候,一陣疾快步履聲傳了過來,來了七八個,打扮裝束跟這中年漢子一樣,後頭還緊跟著貝子納蘭。

  那中年漢子臉色一鬆,神情一喜,就要說話。

  費獨行立時低低說道:「說話小心點兒,我要是在你腕脈上動手腳,一時半會兒可是看不出,我了不起挨上一頓訓,過沒多少日子伸腿瞪眼嚥氣的可是你!」

  那中年漢子機伶一顫,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那七八個到了,立即圍上了費獨行,嚷嚷了起來:「這是幹什麼,打人哪!」

  「這還得了,敢打咱們『貝子府』的人。」。

  「叫他放手。」

  「揍他!」

  費獨行聽若無聞,一直面帶微笑!

  納蘭過來怒目而視,厲聲喝道:「費獨行!你敢抓住我的護衛,還不快放手?」

  費獨行含笑道:「貝子爺您誤會了,我跟您這位護衛認識,我們倆這兒把臂言歡呢!」

  納蘭氣白了臉,怒笑一聲過來就要伸手。

  他要是真伸了手,費獨行還真難辦,而且今天也非落下風不可,他總不能跟納蘭這個貝子鬥!

  巧的是就在這時候來了人,大內侍衛,三個,一前兩後,前頭那一個正是費獨行不能說見過的舊識,那位白淨小鬍子,只聽他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你們在這兒鬧什麼,驚了駕誰擔得起?」

  納蘭收回手轉過了身,道:「金領班!你來得正好,這個人居然敢在這兒鬧事兒打我的人……」

  白淨小鬍子敢情是位大內侍衛領班,只見他微一欠身道:「原來您在這兒,您消消氣,這件事交給卑職來辦吧。」

  他轉眼望向費獨行,道:「你是哪個府裡的?」

  費獨行道:「有勞動問,我是和中堂大人的貼身護衛!」

  白淨小鬍子「哦」一聲地道:「原來是和中堂身邊的人,那麼你跟『貝子府』這位……」

  費獨行含笑道:「貝子誤會了,我跟這位是舊識,我們倆正這兒把臂言歡呢,不信領班可以問問他。」

  納蘭要說話。可是白淨小鬍子沒等納蘭開口就望著那中年漢子問了話:「是這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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