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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敬陪末座那個長得像「楊香武」的瘦漢子道:「本來就是,也不怕你那蓬滴滿了油汁酒液的髒鬍子扎了人家姑娘的嫩臉蛋兒。」

  坐著的幾位都笑了。

  白雲芳也笑了。

  那黑臉黑衣老者輕咳一聲道:「雲芳!你怎麼到現在才來?」

  白雲芳忙回道:「有點事兒耽擱了,讓您幾位久等了。」

  老叫花沖黑臉黑衣老者一瞪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見面就問罪,孩子這不是來了麼,你要知道,孩子走路來的,她沒長翅膀不會飛。」

  黑臉黑衣老者抬手一指老叫花,望著坐著的幾位道:「你們聽聽,護哪有這樣護法的,我說什麼了,我只不過是問問。」

  瘦漢子乾咳一聲道:「二哥說得是,剛才我也一肚子不痛快……」

  老叫花霍地轉過臉來道:「老七!你那不痛快在哪兒?」

  瘦漢子一咧嘴道:「沒了,看見姑娘沒了一半兒,另一半讓五哥你這一嚇全嚇跑了。」

  坐著的幾位又笑了。

  老叫花哼了一聲,道:「諒你那不痛快,也不敢不跑。」

  那長眉鳳目,相貌清瘦的青衫老者輕咳一聲道:「雲芳現在的處境不方便,她不能在外頭待太久,咱們還是談正經的吧,雲芳!聽說如今為對付費慕書而趕到京裡來的各路人物不在少數?」

  白雲芳神情一肅道:「是的!師父,都是哪些路上的人物,想必幾位師哥已稟報過了。」

  青衫老者微一點頭道:「外頭的情形,你幾位師哥都已經很詳盡的稟報過了,不過裡頭的情形他們卻不清楚……」

  白雲芳道:「裡頭還是老樣子,並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黑臉黑衣老者道:「自從費慕書來了之後,那賊可是如虎添了翼,而且爪牙也更利了。」

  白雲芳道:「二叔!那對咱們不是有益無損麼?」

  在座的七位都為之一怔,黑臉黑衣老者詫異地看了白雲芳一眼道:「雲芳!你這話什麼意思?」

  白雲芳道:「二叔!雲芳說的是實情實話,您幾位所以派雲芳混進和珅府,為的是助和珅作惡,對內,讓和珅的勢力逐漸擴大,一天天的敗壞朝政,對外,讓和珅的作為變本加厲,以激起民間萬丈怒濤,而費慕書的來到,正如二叔您剛才所說,和珅如虎添翼,爪牙更形銳利,這不是正合咱們的心意麼?這不是對咱們有益無損麼?」

  黑臉黑衣老者聽迷惑了,轉望青衫老者道:「大哥!這……」

  老叫花一點頭道:「對!孩子說的對,說的是理,咱們暫時不該動費慕書!」

  青衫老者望著白雲芳道:「雲芳!恐怕你誤會了我跟你六位叔叔的初衷了。」

  白雲芳道:「雲芳誤會您跟六位叔叔的初衷了?您請明示?」

  青衫老者微一點頭道:「你剛才說得不錯,我跟你六位叔叔讓你混進和珅府去,為的就是假和珅之手扼斷滿虜的命脈,摧毀愛新覺羅氏王朝,但是和賊的動向咱們必須能加以控制,也就是說今天咱們讓他害甲,絕不能讓他害了乙,而費慕書的投靠和珅,勢將讓咱們難以控制和珅,所以咱們必須除去他,你明白了麼?」

  老叫花又點了頭,道:「嗯!對,對,對!聽大哥這麼一說,費慕書還是該除,費慕書還是該除的。」

  白雲芳並不苟同,道:「雲芳明白了,無如雲芳還是認為咱們不該動費慕書!」

  老叫花為之一怔!抬眼望向白雲芳。

  青衫老者也為之微微一愕,道:「雲芳!這又為了什麼?」

  白雲芳道:「別人不清楚,也可以說這麼多年來江湖上一直誤會了費慕書,雲芳跟他相處這麼多日子以來,雲芳明白了,雲芳不敢說他是一個真正的俠義英豪,一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但雲芳絕不認為他是一個只知殺人越貨的響馬,雲芳雖不清楚他有什麼俠跡,但至少他的作為仰不愧、俯不怍,他只默默地做他該做的,從不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

  屋裡的每一個人都聽怔了,都聽直了眼。

  難怪!誰會想到白雲芳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住口!」突然黑臉黑衣老者拍了座椅扶手,喝道:「雲芳,你是怎麼了?」

  白雲芳毅然說道:「二叔!雲芳沒什麼,雲芳只是把所發現的從實稟知您幾位,以免咱們做錯了事後悔莫及。」

  黑臉黑衣老者道:「費慕書在江湖上的作為人所共知……」

  「不錯,二叔!」白雲芳道:「有關費慕書在江湖上的作為,雲芳也聽說過不少,不過那只是聽說,咱們之中誰也沒親眼見過。」

  黑臉黑衣老者倏怒道:「簡直是胡說,江湖上這麼多人,誰也跟他沒仇沒怨,難道還會無中生有,血口相噴?」

  白雲芳揚起了一雙柳眉,道:「二叔!江湖上不乏卑鄙險惡小人,只為一已之利害而無中生有,血口噴人的事不是沒有,一句虛言假話多說幾遍,多傳幾個人就能成為真的,眾口可以鑠金,唇舌可以殺人……」

  黑臉黑衣老者道:「越說越不像話了,江湖上都說……好吧,咱們姑且不提江湖上怎麼說,幾年前他為一個女人殺人,如今又殺人越獄這總是真的。」

  白雲芳道:「二叔!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錯,費慕書幾年前確的一個女人殺過人,但這只是小疵,不能因為這一點小疵論定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至於殺人越獄,滿虜的作為您不是不知道,他們本就該殺……」

  黑臉黑衣老者猛一拍座椅扶手道:「胡說!你這簡直是強詞奪理。」

  白雲芳道:「二叔!雲芳不敢,設若滿虜不該殺,咱們多少年來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

  黑臉黑衣老者勃然色變,霍地站了起來,怒喝說道:「你敢跟我頂嘴。」

  白雲芳不屈的道:「二叔!雲芳不敢,雲芳只是以事論事!」

  青衫老者喝道:「大膽!還不住嘴,長輩們一向器重你,疼愛你,但絕不是嬌寵慣縱讓你目無尊長,還不給你二叔賠罪!」

  白雲芳道:「師父!您老人家在座,雲芳的態度和口氣何曾有一點不敬……」

  青衫老者雙眉為之一聳。

  老叫花突然站了起來道:「大哥!您先別生氣,讓我來說一句公平話,雲芳說的話跟二哥說的話固然有所衝突,但那卻不能叫頂撞,二哥說的是多年來江湖上的說法,是理,雲芳說的是她自己的所見,也是理,為什麼做長輩的能說理,做晚輩的就不能說理,咱們教徒弟一向是教他們明是非、辨善惡,是直就是直,刀架在脖子上也是直,是曲就是曲,刀架在脖子上還是曲,這是一向咱們教他們的,雲芳又有什麼錯?咱們弟兄幾個所以把今符交由她執掌,就是因為她是個掛帥的材料,難道說如今咱們連這一點都信不過她麼?」

  黑臉黑衣老者兩眼暴睜道:「老五,你……」

  「阿彌陀佛。」那老和尚站了起來,合十說道:「二哥暫息雷霆,五弟說的是理。」

  黑臉黑衣老者一點頭道:「好吧!他們這一老一少說的是理,那麼讓我來問問雲芳,費慕書既是這麼個人物,但他為什麼投靠和珅?」

  白雲芳道:「二叔!雲芳不也在和珅府當差麼?」

  黑臉黑衣老者道:「他怎麼能跟咱們比,咱們是別有用意,另有所圖。」

  白雲芳道:「焉知費慕書不也是別有用意,另有所圖。」

  黑臉黑衣老者冷笑說道:「要說費慕書也是別有用意,另有所圖,就是日出西山我也不信。」

  白雲芳道:「那是您有偏見了。」

  黑臉黑衣老者一怔叫道:「怎麼說,我有偏見?我跟他費慕書無怨無仇,我對他有什麼偏見。你說我對他有偏見,你倒說說看,費慕書到底做過什麼讓人家翹起拇指說好的?」

  白雲芳道:「二叔!世間默默行善不為人知的大有人在。」

  黑臉黑衣老者道:「不錯!世間默默行善不為人知的的確大有人在,但所謂不為人知並不是真不為人知,至少那些受惠者應該知道,我試問,誰……」

  「二叔!」白雲芳道:「我說不出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費慕書都做過什麼讓人稱道的事,世上並不是沒有默默行善真正不為人知的,就連那些受惠者也不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善事。」

  黑臉黑衣老者道:「這麼說你所以認為咱們不該動費慕書,只是憑著你這幾天來的觀察?」

  白雲芳道:「是的,二叔!我認為這已經很夠了,也比江湖上人云亦云的傳說可靠。」

  黑臉黑衣老者冷笑搖頭,道:「你跟費慕書認識才幾天……」

  白雲芳雙眉一揚道:「二叔!他知道我是您七位的傳人,由是他也一定知道我絕不會當真在和珅府當差,但是他不動聲色,而且幾次能傷幾位師哥,他都手下留了情,您能不能告訴我,這又為了什麼?」

  此言一出,坐著的幾位全變色站起,青衫老者震聲說道:「怎麼說,雲芳,他已經知道你是我們七個的傳人?」

  白雲芳點頭說道:「是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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