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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費獨行一繞過屏風就引來了目光,那位嬌貴姑娘忽地一怔,嬌靨上馬上浮起了一種驚訝神色。

  那位公子哥兒臉上的寒意卻馬上濃了三分,冰冷地掃了他一眼,充滿了憤怒。

  費獨行跟沒看見似的,走近躬身,揚聲說道:「費獨行見過貝勒跟格格。」

  「好沒規矩。」納蘭喝了一聲,霍地轉望姚師爺道:「姚朋,這就是你們中堂府的人見我的禮數麼,你們沒教過他打扦麼?」

  姚師爺平日一張嘴尖刻得很,到了這會兒卻說不出話來了,誠惶誠恐地一直「這個」……「這個」。

  費獨行卻開口說了話:「費獨行來自江湖,江湖人不諳官場禮數,我見我們中堂也是這樣見的,還請貝勒爺原諒。」

  納蘭一拍座椅扶手道:「這叫什麼話,你要知道,你現在身在官家。」

  費獨行道:「我知道,可是剛來不習慣,請容我慢慢改。」

  納蘭還待不依,那位嬌貴的海容格格卻輕輕咳了一聲。

  納蘭顯然地轉了話鋒,望著費獨行道:「你就是費獨行?」

  費獨行道:「回貝勒爺,是的。」

  納蘭道:「帶人抄胡三奶家的就是你?」

  費獨行道:「回貝勒爺,不錯,就是我。」

  納蘭道:「你眼睛裡還有王法麼,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這樣胡來?」

  費獨行道:「貝勒爺,我不是胡來,我這麼做仗恃的是王法,維護的就是京城治安。」

  「胡說。」納蘭一拍座椅扶手道:「你敢跟我頂嘴,好大的膽子,來人,先給我拿下,我再去找你們中堂說話。」

  站在門口那七八個護衛一擁而進,如狼似虎,就要抓費獨行。

  費獨行霍地轉過身去,兩眼一瞪,寒芒暴射,嚇得那七八個虛有其表的護衛硬是沒敢靠近。

  費獨行轉回身來道:「貝勒爺,費獨行無罪。」

  納蘭霍地站了起來,指著費獨行大聲說道:「你還說你沒罪,仗中堂府之勢迫害百姓,殺人家的人,抄人家的家,如今又敢態度蠻橫,傲慢無禮跟我頂嘴……」

  費獨行朗聲道:「貝勒爺,殺人我承認,抄家我也承認,但我對付的不是善良百姓,而是一個叛逆組織,至於跟貝勒爺您頂嘴,我不敢承認,因為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納蘭兩眼一瞪道:「你還敢……」

  費獨行道:「貝勒爺為什麼這麼容易動氣?為什麼不能多問問?為什麼不能讓我多說說?我斗膽,請貝勒爺平心靜氣多問問,也讓我有機會多說說,假如到最後貝勒爺還認為我有罪的話,我任貝勒爺帶走就是。」

  海容格格又輕輕咳了一聲。

  納蘭一點頭道:「好,我就多問問,也讓你多說說,我就不信你能……你說你對付的是個叛逆組織?」

  費獨行道:「是的,貝勒爺。」

  納蘭道:「你有什麼證據指胡三奶是叛逆?」

  費獨行道:「我有證據。有道是:捉賊要拿贓,要是沒有證據,地處京畿,胡三奶又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我也不敢輕易動她,中堂府掌握的有一本花名冊,胡宅也有她們留下的一處神壇,不知道貝勒爺認為這兩樣證據夠不夠?」

  納蘭道:「你中堂府掌握有一本花名冊?拿來我看看。」

  費獨行道:「貝勒爺請原諒,這是一樣重要證據,中堂府不敢輕易示人,您要是願意,我可以陪您上胡宅看看那處神壇去。」

  納蘭冷冷一笑道:「我不要看什麼神壇,我要看那本花名冊。」

  費獨行道:「假如貝勒爺一定要看也可以,改天由中堂跟您具名,多請幾位,約個地方,在您那兒在這兒都可以,中堂府一定呈上讓您過目。」

  納蘭臉色一變道:「改天由你們中堂跟我具名多請幾個人,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還怕我毀了你的證據不成?」

  費獨行道:「您明鑒,這話我不敢說,我是不得已,還要請您原諒,胡三奶的勢力龐大,黨羽眾多,胡宅雖已被抄,誰也不敢說她沒有黨羽潛伏四下伺機報復,萬一出點差錯,失了這個重要證據,我擔不起這個責任,而且再有人質問我為什麼仗官勢迫害百姓,我也會無言以對,我為朝廷,為官家出了力、做了事,並不打算跟誰邀功,可卻也不能自己招禍。」

  白雲芳深深看了他一眼,唇邊微泛笑意,很輕微地點了點頭。

  海容格格突然開口說道:「費獨行,我願意擔保你這樣證據完好無損,你拿出來的時候是什麼樣,我還什麼樣還你,行不行?」

  費獨行微一欠身道:「格格既願擔保,我不敢再行多說。」轉望姚師爺叫道:「姚老。」

  姚師爺向上首道:「容奴才告退。」打個扦退了出去。

  沒多大工夫他又進來了,雙手捧著一本黃絹為面的薄冊,哈腰低頭,呈向上首。

  納蘭伸手接了過去,當即就翻開了頭一張,他一張一張地翻著看,越看臉色越不對。他沒看完,合上名冊抬眼就要說話。

  海容格格向他伸出了手。

  納蘭有點遲疑,海容格格道:「拿過來讓我看看。」

  納蘭只好抬手遞了過去。

  海容格格接過那本名冊就遞向了費獨行,她根本沒看。

  費獨行一聲:「謝格格。」上前雙手接了過去。

  納蘭一怔道:「海容,你……」

  海容格格道:「你看過了我就不用再看了,是不是胡三奶他們那些人的名冊呀?」

  納蘭遲疑著道:「上頭有胡三奶的名字是不錯,只是……」

  費獨行道:「頭一頁上寫的很清楚,白蓮教北分壇人員名冊,以次分上下兩部分,上頭是職稱,下頭是人名。」

  海容格格望著納蘭道:「是這樣麼?」

  納蘭道:「就算他們是叛逆吧!可胡三奶總曾是咱們的朋友,他要對付他們也應該稟報咱們一聲。」

  費獨行道:「貝勒爺,我對付的是叛逆組織,我不知道也不敢相信叛逆在親貴中有朋友,即使我知道我也不敢跟您幾位稟報,第一,對付這種叛逆組織行動要機密,要迅速;第二,我不敢為您幾位招禍。」

  海容格格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很會說話,謝謝你。」轉望納蘭道:「聽見了沒有,以後別再到處說胡三奶是咱們的朋友了。」

  納蘭正在氣頭上,他豈會領這個情,他大聲說道:「這有什麼好怕的,我是胡三奶的朋友,我經常到她那兒去,她也經常到我這兒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誰還敢拿我當叛逆同黨不成。」轉過臉去望向費獨行道:「就算胡三奶是叛逆,就算你事先不告訴我們有充分的理由,京裡有的是維持治安的衙門,你為什麼不讓他們去辦,甚至連知會也不知會他們一聲?」

  費獨行道:「貝勒爺,您應當聽到過這句話,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朝廷的安危,任何人都有一份責任,中堂在朝為官,他有權,也有義務盡他一分心力,我認為這件事沒有必要非讓九門提督衙門、步軍統領衙門去做不可,同時我要斗膽說一句,這幫教匪都是高來高去的能手,這件事九門提督衙門、步軍統領衙門未必辦得了。」

  納蘭道:「我不信,你這些人又有什麼通天的本領,高人一等的能耐?」

  費獨行道:「這話我不敢說,不過中堂府這些人已經把教匪設在京裡的分壇夷平了,至少在短期內他們不敢再行設壇了。」

  納蘭道:「那有什麼用,別處還有教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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