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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費獨行一側身,酒杯帶著酒從他臉前掠過,「叭」地一聲落在附近一張桌上。

  費獨行轉過身來臉上變了色:「杜毅,你這也太過了點兒。」

  「我太過了?」杜毅跺腳罵道:「放你娘的屁,你杜爺……」

  費獨行揚手一個嘴巴抽了過去,杜毅被打得一個蹌踉一屁股坐在地上。費獨行一步跟到,揚手又一掌,杜毅躺下不動了。

  費獨行轉過身來一欠身道:「姚老,總領班,請恕屬下先行告退。」他大步走了。

  幾十桌弟兄們都怔住了,白雲芳美目睜得好大,但她一直坐著沒動沒開口。

  姚師爺定定神,招呼兩個人把杜毅抬走了,這一場慶功宴也就草草結束,不歡而散了。

  柳舞陽跟秦彪互換了個眼色。

  ***

  杜毅請吃飯,席設「東來順」。

  胡三奶拿著一張大紅帖,周濟、矮胖中年人,還有那濃眉大眼壯漢分開在兩旁。

  胡三奶看了看帖子,抬眼望向周濟:「他這是什麼意思,無緣無故,他請你吃的什麼飯?」

  周濟道:「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

  矮胖中年人道:「會不會跟昨天鬧的那件事兒有關?」

  胡三奶道:「你是說柳舞陽他們昨兒晚上報回來的那件事兒?」

  矮胖中年人道:「是的,您看……」

  周濟道:「不會的,他找不著我,總不會讓我幫他對付姓費的去。」

  胡三奶神色一動道:「慢著,他讓你幫他對付姓費的,這裡頭……」

  周濟道:「壇主,不會的……」

  胡三奶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費慕書鬼得很,萬一要是他跟姓杜的串通好了,施了這麼一著苦肉計……」

  周濟道:「苦肉計?他為什麼要用苦肉計?」

  胡三奶道:「他知道咱們了。」

  矮胖中年人臉色一變,旋又搖頭道:「不可能,壇主,要是他知道了咱們,翠娟跟柳舞陽他們可沒有……」

  胡三奶搖頭說道:「你們沒懂我的意思,我是單單指咱們。」

  矮胖中年人道:「他要是單單知道了咱們,以他姓費的身分,他用不著施什麼苦肉計,他早帶著人到咱們門口來了,再說,他要是知道了咱們,要有什麼行動,翠娟跟柳舞陽他們一定會知道,他們一知道還會不馬上報回來麼?」

  胡三奶沉吟著點頭說道:「這倒是,這麼說來是我多心了,那他無緣無故請你吃的什麼飯?」

  周濟道:「許是前些日子屬下請過他,他今個兒回請。」

  胡三奶冷笑一聲道:「和珅手下那些狗腿子是那種人麼?他們不但吃人還喝人的血,他還會回請你?」

  矮胖中年人道:「以屬下看,怕是他想讓咱們幫忙對付姓費的。」

  胡三奶想了想,抬眼望著周濟道:「你只管去你的,不管他跟你提什麼事兒,當面不要答應,等回來稟報我之後再說。」

  周濟一欠身,恭謹答應了一聲。

  ▼投邪教、歃血為盟

  晚飯時候,周濟一身深藍色的褲褂兒,手裡拿把摺扇,瀟瀟灑灑地到了「東來順」。

  「北京城」裡誰不認識「胡府」的周爺?伙計躬身哈腰賠著笑,跡近巴結的問著安往裡讓。然後帶著周濟上了樓,進了一個雅緻的小套間。

  杜毅裡頭喝茶等著呢,半張臉還有點腫,周濟裝看不見,打著哈哈,杜毅把周濟讓上了桌。

  伙計獻茶的獻茶,遞手巾把的遞手巾把客氣,慇勤裡頭透著恭謹。

  等到周濟擦了把臉,杜毅擺手命上菜。伙計恭應著退了出去。

  周濟端起茶喝了一口,含笑說道:「杜爺今兒個怎麼想起賞兄弟杯酒喝了?」

  杜毅道:「待會兒再說,待會兒咱們再詳談。」

  周濟不便再問,心裡可有了幾分譜兒,當即移轉話鋒天南地北的扯了起來。

  扯著扯著菜上來了,只有暫時打住。

  頭一杯酒斟上,杜毅舉起了杯,道:「胖子,這麼多年來我吃的雖是官家飯,可是出得外城來也常承胖子你照顧,來,我先敬你一杯。」

  周濟舉起杯來面泛詫異要說話,杜毅一抬手道:「喝了再說,我還有後話。」

  周濟沒奈何,只得先把這頭杯酒乾了。

  放下了酒杯,杜毅一邊拿壺斟酒,一邊道:「胖子,我現在告訴你吧,這頓酒,一為謝你這麼多年來的照顧,二為跟你辭行。」

  周濟可著實聽得一怔,道:「怎麼說,杜爺,辭行?您這話……」

  杜毅笑了笑,笑得有點勉強,道:「沒什麼,不想再吃這碗官家飯了,這碗飯崩牙。」

  周濟剎時明白了一大半,可是他裝了糊塗:「這碗飯崩牙,您這是怎麼了?杜爺。」

  杜毅搖搖頭道:「沒什麼,你只知道我不想再吃這碗官家飯就行了,來喝酒。」

  他不讓周濟問,直勸酒。顯然,這跟周濟來前幾個人所做的推測是南轅北轍,大相徑庭,這麼一來,周濟自然也就減低了戒心。

  減低了戒心只是減低了戒心,並不是全不存戒心了,是故,半天下來,他喝的少,杜毅喝的多。

  越是心裡有事兒的人越不能喝,舉杯澆愁愁更愁,這話是一點也不錯。

  杜毅先有了酒意,一有了酒意嘴就不聽控制了,他把昨兒晚上慶功宴上的經過全說了出來。

  周濟還裝糊塗,叫道:「有這種事,我看杜爺您跟他交情不是不錯麼?」

  杜毅眼裡又現了血絲,道:「那是以前,以前他初進門,的確跟我不錯,可是現在不同了,自從他當上了大領班,就全不是那麼回事兒了,尤其剛立那麼一樁功,邀得了寵信,連走路都抬著頭。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年頭兒人太現實了,過河就把橋拆了,他也不想想他當初是怎麼進這個門兒的,沒我姓杜的他能有今天?奶奶的,越想越不是味兒。」

  他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下。

  周濟道:「兄弟可沒想到那位費爺是這種人。」

  杜毅道:「你以為他是哪種人?有情有義,懂這四個字兒感恩圖報?屁,他他娘的簡直……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罵他,總之一句話,是什麼人就是什麼人,天生的賊種就是賊種。」

  周濟哈哈一笑道:「杜爺罵的好。」

  杜毅搖頭說道:「我姓杜的不是罵街的潑婦,也不是今天我背地裡罵他,你不知道,他本來就是個賊。」

  周濟道:「黑道出身?」

  杜毅道:「何止黑道出身,他是……胖子,提起來你是知道的,那天在天橋,巡捕營的人不是硬指他是那個殺人越獄的費慕書麼?」

  周濟道:「難不成他真是費慕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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