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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那蒙面黑衣人緊跟在她身後,掌中匕首離她的後心要害不到半尺。

  九夫人到了門邊開了門,門開處,她為之一怔,她看見廊簷外站著個人,那個人背著手,安詳而瀟灑,她一眼便認出那個人是她白天下令鞭打過的費獨行。

  當然,那蒙面黑衣人也看見他了,兩眼精光一閃,脫口叫道:「費慕書。」

  費獨行淡然說道:「你認錯人了,我叫費獨行。」

  那蒙面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就是燒成灰,我也不會認錯,你站在這兒幹什麼,數典忘祖,不忘不孝的東西,只為了貪圖一些人家吃剩下的,竟連祖宗都不要了,今兒個我沒工夫理你,給我滾開。」

  「可以。」費獨行淡然說道:「讓我們九夫人走過來,我放你走。」

  九夫人一雙美目中泛起了異樣神色。

  蒙面黑衣人冷笑說道:「你以為你救得下你主子的這個九姨太,你是做夢。」

  費獨行道:「我是醒著說話,後牆外有一個人,我拿他換我們九夫人。」

  蒙面黑衣人身軀一震,兩眼精芒暴射,厲聲說道:「費慕書你……我不信!」

  東邊一間敞廳門口出現個丫頭,她忽然一聲尖叫。

  這聲尖叫把敞廳裡的丫頭、老媽子都引了出來,幾個人你一聲,我一聲,剎時叫了起來。

  一陣衣袂飄風聲由前而後,七八個護衛由柳舞陽帶著闖進了後院。

  蒙面黑衣人厲喝說道:「站住!你們誰敢近,我就先要她的命。」他把匕首抵住了九夫人的後心要害。

  柳舞陽等嚇住了,馬上就收住了衝撲之勢,停在幾丈外。

  柳舞陽不愧陰狠,他丟個眼色,示意兩個手下從後頭繞行過去,從後窗進入九夫人的臥室救人。

  但那兩個護衛剛動,費獨行立即揚聲說道:「不要輕舉妄動,要是讓他傷了九夫人,你們誰也擔當不起。」

  這句話嚇人,那兩個護衛硬沒敢動。

  柳舞陽叫道:「你多什麼嘴,你能救下九夫人?」

  費獨行冷冷道:「至少我比你們先發覺有人潛了起來。」望著蒙面黑衣人接道:「這兒的事兒已經驚動了前院的護衛,後牆外接應你的人不是聾子,是不是?」

  柳舞陽等都轉眼望向後牆,可卻沒一個敢動的。

  蒙面黑衣人咬牙說道:「費慕書你……我怎麼能相信你。」

  費獨行道:「我這個人別的長處沒有,可是說話向來是說一句算一句。」轉眼望向九夫人,道:「九夫人請下個令,不要讓任何人攔他。」

  九夫人略一猶豫,當即揚聲說道:「柳舞陽,你們聽見了沒有?」

  柳舞陽遙遙躬身道:「回夫人,奴才聽見了。」

  九夫人道:「我要你們聽他的,哪個敢不聽,我要他的腦袋。」

  柳舞陽哪敢說個「不」字?只有恭恭敬敬地答應了一聲。

  費獨行望著蒙面黑衣人道:「你聽見了吧?」

  蒙面黑衣人道:「我怎麼知道我的同伴如今確在後牆外?」

  費獨行道:「那容易。」一頓揚聲說道:「柳舞陽,後牆外有他們一個同伴,你把那個人提起來放在牆頭上讓他看看。」

  柳舞陽臉色一變,遲疑著沒動。

  九夫人怒聲說道:「柳舞陽,你聾了麼?我剛才怎麼說的?」

  柳舞陽一肚子不情願,可卻不敢不聽九夫人的,騰身掠了過去,只見他翻出後牆外,隨見他從後牆外冒了上來,手裡提著個黑衣人放在了牆頭上,然後又騰身掠了回來。

  後院裡的每一個人都看見了,雖然是大黑夜裡,牆頭上爬個人總能看得見。

  那蒙面黑衣人一句話沒說,騰身拔起,飛身掠了過去,人在半空中,卻突一揚手把匕首射向費獨行的後心要害。

  費獨行腦後像長了眼,一笑說道:「跟我玩這個,你還差得遠。」他頭也沒回,抬手便抄住了那把匕首。

  與此同時,那蒙面黑衣人腳落後牆頭,抓起同伴,破空掠去。

  費獨行沖九夫人一欠身道:「九夫人受驚了,請回房歇息去吧!」

  柳舞陽帶著他的人掠了過來,厲聲說道:「姓費的,你這是什麼意思,竟敢放走劫持九夫人的江湖莠民。」

  費獨行看了看他,沒說話。

  九夫人怒聲叱道:「你還有臉責怪人家,要仗著你們這些酒囊飯桶,我連命都沒有了,都給我滾出去。」

  柳舞陽怔了一怔,忙道:「九夫人……」

  九夫人厲聲叱道:「給我滾,聽見沒有?」

  柳舞陽沒再敢吭一聲,恭恭敬敬地躬身答應,帶著他的人退走了。

  費獨行一欠身道:「九夫人,草民告退。」

  九夫人道:「你別走,跟我進來。」轉身往屋裡行去。

  費獨行遲疑了一下,疑惑目光看了看九夫人那美好動人的背影一眼,邁步跟了進去。

  ***

  九夫人的臥室前頭,也有一個小客廳。

  九夫人指了指椅子道:「坐。」

  費獨行微欠身軀道:「謝謝九夫人,草民不敢。」

  九夫人道:「我叫你坐的,坐下,我有話問你。」

  費獨行再欠身軀道:「謝九夫人恩典。」他坐了下去。

  九夫人也在他對面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一凝,望著費獨行,道:「剛才的事兒你可以裝作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費獨行道:「草民既進了中堂府,護衛九夫人那就是草民的職責。」

  九夫人道:「我白天才打過你,難道你一點都不記恨?」

  費獨行道:「九夫人責打,自有九夫人的理由,草民焉能記恨?」

  九夫人道:「是不敢還是不會?」

  費獨行道:「是不會。」

  九夫人道:「真的麼?」

  費獨行道:「九夫人,一個人犯了錯,總該有所補償的。」

  九夫人嬌靨上掠過一絲異樣神色,目光落在費獨行的胸前,道:「你身上的鞭傷,還痛麼?」

  費獨行道:「謝九夫人關懷,這點痛抵不過草民犯的錯。」

  九夫人沉默了一下,道:「你要我怎麼謝你?」

  費獨行道:「草民職責所在,進中堂府當的就是這個差,九夫人不必言謝,草民也不敢當,如果九夫人要賞賜什麼的話,草民斗膽,想請九夫人幫草民個忙。」

  九夫人道:「從現在起你改改自稱,我特別准你稱我。」

  費獨行道:「謝謝九夫人。」

  九夫人道:「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費獨行道:「我想請九夫人幫我找個人。」

  九夫人嬌靨上並沒有錯愕、詫異神色,道:「你要我幫你找個人?誰?」

  費獨行揚了揚眉,緩緩說道:「九夫人,我是個孤兒,在遼東受一位鄰居老大爺的照顧而長大……

  「這位老大爺有個女兒,對我也很照顧,我們兩個一塊兒長大,跟親兄妹一樣……

  「那位老大爺很疼愛我,很喜歡我,很早以前就打算把他的女兒許配給我,把他的家交給我,在那偏僻的小地方種種莊稼,打打獵,安安靜靜,樸樸實實地過一輩子。他那個女兒也有這意思,可是他父女沒有說出口,我也不知道……

  「長大之後我就離開他們出外闖練去了,我傷了他父女的心,我到了外頭之後就踏入了江湖,我懲貪除惡,劫富濟貧,做的是仰不愧,俯不怍的事,但卻招致官家與江湖同道的嫉恨,他們指我為響馬,千方百計要除去我,甚至聯起手來對付我……

  「消息傳到那偏僻小地方,他父女真以為我步入歧途,當了響馬,我再一次地傷了他父女的心……

  「有一回我救了一個女的,她舉目無親,無家可歸,我不但救了她還安置了她,她感恩圖報要跟我,我沒有答應,誰知她也是個江湖上的,她安排好一個圈套,串通了地方官府,讓我為救她殺了人吃了官司,要不是幾位知道我的江湖朋友暗中搭救,我差點被判死刑把命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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