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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紅衣人兒道:「你做錯了兩件什麼事,使得你永遠受制於人,不能抬頭,也自知罪孽深重,羞於見人?」

  石棺中那人道:「姑娘原諒,我只能告訴姑娘這麼多了。」

  紅衣人兒道:「以你的一身絕學,我以為當今天下任何人也制不住你。」

  石棺中那人道:「姑娘!我等於是受制於我自己。沒聽我說麼,自知罪孽深重,羞於見人。憑我這身所學,我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我受不了自己良心的譴責,也受不了羞恥兩字的折磨。總括一句,姑娘!人是不能走錯一步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這該是我這個人的最好寫照了。」

  紅衣人兒微微點了點頭,道:「好吧!我不問了。請告訴我,怎麼個脫困法?」

  石棺中那人道:「這座八卦陣式確實出自鍾離權之手,也的確奇奧博大,變幻無窮。但再高明的陣式也會有一處弱點,這道理就跟練『金鐘罩』、『鐵布衫』的人永遠有一處練不到,也足以致命的一樣,只要看準了弱點的所在往上一碰,這高明的陣式便馬上瓦解,形同虛設了。」

  紅衣人兒道:「這八卦陣式的破綻所在在什麼地方?」

  石棺中那人輕輕一嘆,道:「我在這座地下墳塚的八卦陣中住了不少時日,我所以選上這麼一處所在,是因為能保護我不受任何人的騷擾,不知道的人找不到這座地下墳塚的出入口,知道的人縱然找得到這座地下墳塚的出入口,他絕不敢貿然進入這座八卦陣裏。

  「當初鍾離權所以擺下這座八卦陣,為的也是保護這座地下墳塚,而如今為了救幾位脫困,我也只有忍痛捨棄我這舉世難覓其二的絕佳住處,咬牙破壞鍾離權這座足以誇傲百年萬世,後無來者的奇奧博大陣式了。姑娘!請凝六成掌力,把石棺下這座石臺的四角毀掉!」

  小萍沒等紅衣人兒動手,也沒等紅衣人兒開口,閃身掠了過去,連揚玉手一口氣把石臺的四個角全拍碎了。

  石棺中那人又輕輕一嘆道:「行了。八卦陣式已破,今後它再也困不住人了。任何人也可隨意進出這八處石門了。幾位請吧!」

  紅衣人兒道:「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可是我會永遠記住,在這座古墓下,石棺中有一個救過我的人的。」

  石棺中那人道:「我是一個永遠難見天日的人,姑娘如願記住我,不如記住我幾句話。」

  紅衣人兒道:「什麼話?你說吧,我洗耳恭聽,永遠記在心裏就是。」

  石棺中那人道:「慈悲之心,生生之機。春風育物,朔雪殺生。君子之心,雨過天晴。冤仇宜解不宜結。聖賢講究一個恕字,一個做錯事而悔悟的人,最渴求的無非是寬恕兩字。」

  紅衣人兒兩眼奇光一閃,道:「你……」

  石棺中那人道:「我是一個做過錯事而知道悔悟的人,我最能體會一個做過錯事而知道悔悟的人的心。」

  紅衣人兒美目中奇光斂去,道:「你的話我願意牢記,可是你知道有些人做錯的事是無法寬恕的。」

  石棺中那人道:「姑娘!一個做錯事而知道悔悟的人,他所受自己良心的譴責已經夠他受的了,也勝過一切的懲罰。」

  紅衣人兒沉默了一下,旋即毅然說道:「你的話我願意牢記,可是若要我消除心中的仇恨,我卻做不到。」

  石棺中那人一嘆說道:「非姑娘忍心,實乃天意耳。姑娘請吧!」

  紅衣人兒沒再說話,默默地轉過身去。

  小萍跟小娥急不可待地雙雙邁步往那門扇啟著的石門行去,她兩個猶不相信只毀去那石臺的四個角便能破去眼前這奇奧博大的八卦陣式。

  可是她兩個一經邁步之後便馬上深信不疑了,尤其是小萍,她剛才邁一步便看不見的石門,如今邁了兩三步仍然清晰地呈現眼前。

  她忍不住叫了一聲:「姑娘!好妙啊!」

  紅衣人兒沒答腔,兩眼直直地前望著行出了那扇石門。

  剛走出石門還不到十步,她突然停了下來,道:「不對!他聽見我跟西門厲的交談,知道西門飄做過什麼事,只是他怎麼知道西門飄悔悟了?」

  小萍,小娥雙雙一怔,道:「對呀!他好像在幫西門飄求情似的,他怎麼知道西門飄已經悔悟了?」

  紅衣人兒兩眼奇光暴閃,轉身撲了回去,奇快。

  小萍,小娥等四婢跟著撲進,石室帶來了光亮,借著夜明珠的光亮看,那具石棺蓋仍蓋得好好的,只是靜悄悄的,沒聽見石棺裏那人說話。

  紅衣人兒兩眼奇光閃漾,望著那具石棺道:「我又回來了,我來問你一件事!」

  沒聽石棺裏那人答話。

  小萍突然說道:「姑娘!他說過要忍痛捨棄這一住處的!」

  紅衣人兒閃身撲過去掠上石臺,伸手推開那石棺上的棺蓋。

  小萍跟著掠到,把夜明珠舉近了些,一看之下,她差點沒嚇得叫出聲來,要不是手抓得快,她可能掉下石臺去了。

  石棺裏直直地躺著一具整齊而森白的骨架,那裏有人?定過神來之後,小萍強忍驚駭叫道:「姑娘!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紅衣人兒伸手摸了摸那具白骨,道:「剛才的人,現在他已經走了!」

  小萍道:「姑娘怎麼知道剛才有人?」

  紅衣人兒道:「這具白骨觸手微溫,足證剛才有人在這具石棺裏躺過。」

  小萍遲疑著探手棺內摸了摸,可不?那具白骨溫溫的,並不是冰冷冷的。

  紅衣人兒抬眼四掃,道:「就這一轉眼工夫,他能跑到那兒去?又是從那兒走的?」

  的確,這間石室就這麼大,別無藏身之處,另七扇石門都關得好好的,剛才也沒聽見一點動靜。

  要是石棺中那人跟她們走同一扇石門出去的,甬道只有一條,一定會碰上的。事實上她五人沒走幾步便折了回來,而且來勢飛快,別說人了,她們便連一個人影也沒看見,足證石棺中那人不是走這扇開啟著的石門出去的。

  那麼?另七扇石門關得好好的,沒有一條縫隙,他是從那兒走的?小萍道:「姑娘!他是不是西門……」

  紅衣人兒目中奇光又閃,道:「不管是他從那兒走的,這地下墳塚的進出口卻只有一處,咱們快走!」

  話落,帶著小萍,小娥四婢飛一般地掠了出去。

  她主婢五人走了。

  剎時之間,這座地下墳塚裏又是一片伸手難見五指的黑暗。

  但在這伸手難見五指的一片黑暗裏,卻響起了一聲充滿悲傷與憂慮的輕輕嘆息。

  可惜紅衣人兒主婢五人沒聽見。

  她主婢五人聽不見了,因為這時候她五人已經快到那唯一的進出口了。

  石棺裏那人剛才躲到那兒去了?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第九章

  春天是明朗的。

  彤雲密佈,飄雪的日子過去了。

  天空裏一碧如洗,萬里無雲,鳥語花香,蝴蝶兒成對兒地在花間飛舞。

  卓慕秋的心情就跟春天一樣,開朗的。

  「魔刀」西門厲死在一把匕首之下,從此「劍莊」沒有仇敵,沒有麻煩了。

  儘管他心靈的創傷是永遠無法痊癒的,但那是他能忍受的,他唯一不能忍受的是有人要奪取卓家的基業,傷害他的兄嫂。當初他就是為這才遠赴大漠,代兄應西門厲決鬥之約的。

  人心情開朗的時候,興致一來,往往想喝杯酒,甚至於想作豪飲。

  卓慕秋就是這樣,他坐在這個賣酒的小攤兒上,手裏舉著一杯酒,心情是平靜而輕鬆的。對他來說,酒多少還帶點苦澀,但已不若以前那麼苦澀了。

  路上馳來了一輛馬車,高篷,單套,華麗異常,蹄聲得得,車聲轆轆。

  卓慕秋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只看了一眼,當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轉回頭的時候,他皺了眉。

  卓慕秋永遠是最具吸收力的,連馬車都能吸住,當馬車馳到他身後的時候,車篷裏突然傳出個嬌滴滴的話聲:「停一停!」

  馬車在卓慕秋身後停下了。車篷掀處,一位千嬌百媚的宮裝人兒下了地。

  她,不但臉蛋兒長得好,就是身材也是女人中少見的,任何人見了她都會打心裏叫一句:這才是女人!她纖腰款擺,風擺柳一般地到了卓慕秋身側,擰身抬腿,邁過了那條長板凳坐在了卓慕秋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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