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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嬌艷人兒看了他一眼,話鋒忽轉:「聽說,早在你離開『劍莊』之前,嚴寒貞已經跟你哥哥很要好了,你所以離開『劍莊』,為的也就是這件事,是麼?」

  白衣客唇邊飛快掠過一絲抽搐,搖頭說道:「不,我離開『劍莊』為的不是這件事。我在家的時候,嚴寒貞對我兄弟倆都不錯,我兄弟視她如幼妹,她視我兄弟如兄長。

  「比較起來,我跟她較為談得來些,不過她常說我這個人是匹脫韁的馬,野性難馴,而且脾氣剛烈,不如我哥哥溫順柔和,甚至不願一刻待在家裏……」

  嬌艷人兒道:「這就麻煩了。人家是說你不如你哥哥解風情,不如你哥哥懂得溫柔體貼,這確是一針見血,入木三分,女兒家那個不想嫁個郎君,能溫柔體貼,善解風情的?最糟的是你不願老待在家裏,人家以為你不喜歡家,一個不喜歡家的人怎麼能信賴,怎麼能託付終身哪……」

  白衣客道:「所以說無論她嫁了誰都不能怪她,是我表現得讓人失望,讓人寒心。尤其我一離家便是多年,蹤跡渺茫,音訊毫無,我父親在我離家的第二年就過世了,她需要有個人照顧,偌大一個『劍莊』內院只有她跟我哥哥兩個人,也需要定個名分……」

  嬌艷人兒倏地一笑,嬌媚橫生,道:「你倒會責備自己,把錯往自己身上攬啊,說這話,你不難受我還代你難受呢!

  「告訴你,人家小倆口可也希望你這麼想呢!別人不知道,我清楚,你是因為眼見嚴寒貞對你哥哥一天比一天好,侍候湯藥,衣不解帶,那關懷體貼之情,人人都看得出來,才忍痛割愛,有心成全,悄悄的離開『劍莊』的,對不對?」

  白衣客笑了,笑得讓人心酸:「有人說,愛一個人不必非跟她廝守終生不可,可是我沒有那麼好的氣度,那麼寬的胸襟……」

  「算了吧,我的二少爺!」嬌艷人兒道:「是不是這樣,你心裏明白,我心裏也雪亮。嚴寒貞是世人皆知的好姑娘,而我是世人皆知的壞女人,以我看,有時候好姑娘還不如壞女人來得貞節。

  「寄情聲色晚景從良,與一世之煙花無礙,貞婦皓首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看人哪,要看後半截……」

  白衣客雙眉為之一揚。

  嬌艷人兒倏地改口說道:「你離開『劍莊』這麼多年,都上那兒去了?剛才聽你說,這多年來,你不在關裏……」

  白衣客道:「我到大漠去了一趟,身陷『白龍堆』前古迷城之中,一陷就是八年……」

  嬌艷人兒驚詫說道:「『白龍堆』前古迷城?我只知道大漠有個『白龍堆』,怎麼不知道『白龍堆』有個前古迷城。」

  白衣客道:「知道『白龍堆』前古迷城的,這世上也只有兩個人。」

  嬌艷人兒道:「世上只有兩個人知道『白龍堆』前古迷城?誰?那兩個?」

  白衣客道:「魔刀西門厲跟神劍卓慕秋。」

  嬌艷人兒一怔道:「魔刀西門厲跟神劍卓慕秋?」

  白衣客道:「最早知道『白龍堆』前古迷城應該是魔刀西門厲,他邀約一個人到『白龍堆』前古迷城去,帖子誤投『神劍』卓慕秋手裏,卓慕秋代那個人去了,因而卓慕秋也知道了『白龍堆』有座前古迷城。」

  嬌艷人兒道:「結果他被『魔刀』困在那座前古迷城裏,一困就是八年。」

  白衣客點頭說道:「不錯,差一點把一條命留在『白龍堆』,把一身傲骨拋在那座前古迷城裏。」

  嬌艷人兒道:「『魔刀』西門厲這麼厲害麼?」

  白衣客道:「厲害的不是『魔刀』西門厲,而是那座前古迷城,跟前古迷城裏住著的另一個人。」

  嬌艷人兒「哦」地一聲道:「那座前古迷城有這麼厲害麼?」

  白衣客道:「事實上卓慕秋被它一困八年,差點血染黃沙,命喪大漠。」

  嬌艷人兒道:「那座迷城究竟有什麼厲害?」

  白衣客搖頭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無論人獸,進去了就別想出來,說起來卓慕秋應該是自有那座迷城以來最命大最僥倖的一個人。」

  嬌艷人兒道:「世上竟有這麼一個地方,我真是太孤陋寡聞了。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什麼時候我倒要遠赴大漠去見識見識。」

  白衣客道:「如果能不去的話,我勸你最好還是別去。這一智,不長也罷。」

  嬌艷人兒忽然嬌媚一笑道:「你也關心我的安危麼?」

  白衣客淡然說道:「我並不關心任何人,我只關心我自己,我只是不忍中原人氏到大漠去送死,把屍骨遠拋異域,葉落歸不了根。」

  嬌艷人兒道:「你一向是會隱瞞自己……」

  頓了頓,道:「你說住在迷城裏的那個人,是……」

  白衣客搖頭說道:「不知道姓名,不知道來歷,我甚至不敢斷定他究竟是不是人。」

  嬌艷人兒妙目一睜道:「怎麼,你不敢斷定他究竟是不是人,難道說他四隻腳走路,有兩個頭,三隻眼?」

  白衣客搖頭說道:「那倒不是。他長得像人,可是他的性情,他的行為不像人。」

  嬌艷人兒道:「他的性情跟行為究竟是……」

  白衣客道:「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怕,可是這個人曾使我膽寒,不提也罷。」

  嬌艷人兒道:「那麼他究竟有什麼厲害?」

  白衣客道:「我所以說他厲害,是說他的性情,他的行為,還有他那可撕虎裂豹的勁力,能讓『神劍』卓慕秋都奈何不了他的一身武功。」

  嬌艷人兒道:「他也會武?」

  白衣客道:「何止會武,他似乎練的有外門工夫,普通兵刃傷不了他,重手法掌力難動他分毫,『神劍』卓慕秋在百招之內可以跟他打成平手,一旦過了百招,卓慕秋很可能漸趨下風!」

  嬌艷人兒道:「這件事要是傳揚出去,一定會震動整個武林。」

  白衣客道:「武林中盡多爭強好勝之輩,為免他們把屍骨遠拋大漠,不宣揚也罷。」

  嬌艷人吃兒吃笑道:「你知道,我這個人是向來存不住話的。」

  白衣客揚了揚眉道:「我不希望你說,如果你一定要說,自然我也沒有辦法。」

  嬌艷人兒道:「那就要看你怎麼對我了。你要對我好,我就會聽你的話;你要是對我不好,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白衣客沒說話。

  嬌艷人兒看了他一眼,忽然問道:「你說你到『白龍堆』,是代人赴約?」

  白衣客道:「是的。」

  嬌艷人兒道:「你是代誰去的?」

  白衣客道:「你一向存不住話,不是麼?」

  嬌艷人兒道:「怎麼,你不願意讓人知道?」

  白衣客搖搖頭道:「沒有必要讓人知道。」

  嬌艷人兒道:「那正主兒呢?」

  白衣客道:「他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讓他知道。」

  嬌艷人兒嫣然一笑道:「你可真是好氣度,好胸襟啊!代人赴約,差一點連命都沒了,還不願意讓人知道?」

  白衣客像沒聽見,眼望亭外,道:「雪又下了。」

  嬌艷人兒轉眼一看,可不?停沒多久的雪,又開始飄了。一片片仍跟鵝毛般。

  嬌艷人兒眉鋒一皺道:「怎麼又下雪了,可煩死人了,路已經夠難走的了……」

  白衣客道:「天馬上黑了,天黑之後更難走。」

  嬌艷人兒道:「幸好我是坐著車來的……」

  白衣客忽然問道:「你去過『無人渡』麼?」

  嬌艷人兒然說道:「『無人渡』?沒有啊!怎麼?」

  白衣客微一搖頭,道:「沒什麼,我只是隨口問問。『無人渡』這兩天很熱鬧。」

  嬌艷人兒道:「很熱鬧?為什麼?」

  白衣客道:「為一冊『血花錄』。」

  「『血花錄』?」

  嬌艷人兒叫道:「『血花錄』落在了『無人渡』?都誰去了?」

  白衣客道:「『十丈飛紅』、『大力魔』,只這兩個,亦就夠了。」

  嬌艷人兒道:「你怎麼知道?」

  白衣客道:「我也在場。」

  嬌艷人兒道:「『血花錄』落在誰手裏了?」

  白衣客道:「被人捷足先登拿了去,留下的只是一冊廢紙。」

  嬌艷人兒道:「捷足先登的那人又是……」

  白衣客搖頭說道:「這就不知道了。雪大了。」

  真的,就只是這幾句話工夫,大雪紛飛,滿山遍野都是。

  嬌艷人兒忙道:「得趕快走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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