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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脫哈那隻手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終於停在了最下面。

  脫哈哼了好幾哼,想再扳上去,無如,已力不從心。

  忽地,他鬆了手,索飛也鬆了手。

  脫哈一雙巨目盡射驚駭詫異,凝注索飛一眨不眨,半晌,他突然說道:「我聽明朝總督紀奉先說,你虛有其名,也虛有其表,今夜看來,你竟……」

  索飛一笑說道:「貨真價實,表裏如一,名副其實對麼?」

  脫哈沒說話,轉身而長几上抄起一瓢芳香撲鼻的酒,道:「來,索壯士,我敬你一瓢。」伸手把酒瓢遞向索飛。

  索飛毫不猶疑一把接了過來一仰頭喝個點滴不剩,一品味兒,笑道:「好酒,這是陳年葡萄酒。」同時把酒瓢遞了回去。

  脫哈一邊伸手來接,一邊咧嘴笑道:「你不怕酒裏有毒?」

  索飛面不改色,笑道:「酋長說得太晚了,該早說。」

  脫哈哈哈大笑,拿著酒瓢走上帳角一個木桶,俯身掬了一瓢酒,也仰頭喝了精光,順手把酒瓢丟向一旁,抹抹嘴道:「你是來幹什麼的,現在說吧。」

  索飛笑了笑,道:「我來見酋長有兩件事,第一件,我要紀奉先的兒子。」

  脫哈臉色一變,道:「不行,他的兒子對我還有很大的用處……」

  索飛道:「有什麼用處?脅制紀奉先?」

  脫哈道:「讓他用他的妹妹換他兒子回去。」

  索飛一怔,道:「酋長,是怎麼回事?」

  脫哈道:「我看到了他妹妹,要他把妹妹嫁給我,兩家連親共奪大明江山,統一中原武林,他竟不肯。」

  索飛笑道:「原來如此,酋長,紀奉先自然不會肯的。」

  脫哈目中碧芒一閃,道:「他不肯,我殺了他的兒子,然後再搶他的妹妹。」

  索飛搖頭笑道:「酋長,你若殺了紀奉先的兒子,他定不與你善罷干休,憑他一身所學,酋長恐怕要受很大的損失,何如把他的兒子交給我,讓他去找我?」

  脫哈一搖頭道:「不行,我不怕他,我手下雄兵數萬,戰將千員……」

  索飛道:「酋長,紀奉先不但是個虎將,而且是個武林高手,他能殺人於不知不覺,就像我現在闖進寶帳,要取酋長的性命,不也易如反掌麼?」

  脫哈有了猶疑,沉吟良久,終又猛然搖了頭,道:「不行,無論你怎麼說,不行就是不行。」

  索飛笑了笑道:「好吧,酋長既然不肯把紀奉先的兒子交給我,我就帶走這位軍師好了,一個是襁褓中的嬰兒,一個是輔助酋長的軍師,看酋長願意捨那一個。」說罷向後一擺手,道:「谷老大,把他架出去。」

  谷逸應了一聲,架起哈迷蚩便走。

  脫哈臉色一變,道:「你們走不出去的。」

  索飛搖頭說道:「不然,我要沒把握出去,也就不來了,有酋長及酋長這位軍師相送,我不以為誰敢輕舉妄動。」

  脫哈臉色大變,叫道:「你站住。」

  谷逸聽若無聞,依然架著哈迷蚩往外走。

  索飛淡然喝道:「谷老大等等。」

  谷逸這才停了下來。

  索飛目注脫哈,道:「怎麼,酋長回心轉意了?」

  脫哈道:「我不能沒有哈迷蚩,我把紀奉先的兒子交給你好了。」

  索飛笑道:「謝謝酋長。」

  脫哈道:「紀奉先的兒子跟他的奶媽現在左十二帳,叫你的人……」

  索飛笑道:「那兒一定有重兵守衛,為免驚動太多的人,酋長還是拿支令箭給我的好。」

  脫哈沒說話,轉身至帳角拿了一支鐵打的令箭丟給索飛。

  索飛接過令箭,輕喝說道:「孝武,進來。」

  只聽帳外應了一聲,一名黑衣大漢掀帳而入。

  索飛遞出令箭,道:「你帶他們一個上左十二帳去,帶出入後就讓他送你出去,不必再拐回來了,聽見了麼?」

  那黑衣漢子伸手接過令箭,應聲拍醒耶律哥,以掌抵到他的後心,推著他出帳而去。

  黑衣大漢一走,索飛立又轉向脫哈發話,道:「第二件事我要跟酋長商量的是,請酋長馬上打消進犯中原,入寇大明朝的念頭,安分守己在這大漠稱雄!」

  脫哈道:「你管的事太多了……。」

  索飛淡然一笑,探懷取出那塊金牌,道:「酋長看看這是什麼?」

  脫哈大驚,道:「你是明朝派來的……」

  索飛點頭說道:「是的,酋長,我權同欽差,也等於平反討叛的大將軍。」

  脫哈臉色鐵青,道:「不行,便是明朝天子親來,我也要……」

  索飛道:「酋長,倘若我現在殺了你,你還能進犯中原麼?」

  脫哈神情一震,手握上刀柄。

  索飛淡淡一笑,道:「酋長既知我索飛,就該知道我索飛有能耐在酋長刀未拔出之前取了酋長的性命,不信酋長儘管試試。」

  脫哈未答話,手也未離刀柄,但他未拔刀。

  索飛道:「據我所知,貴部歷代酋長之中,以酋長雄才大略,最為英明神武,如今那紀奉先已然失勢,在朝是叛臣,在野是敗類,窮途末路,授首在即,這個人還能有什麼作為,有什麼希望?加之酋長跟他之間已有了不快,還能再談合作麼?天朝氣數正旺,兵精糧足,人勇馬壯,良臣滿朝,戰將如雲,中原武林豪雄也忠心耿耿,人人都是忠義之師,可戰之兵,在這種情形下,我不以為酋長有絲毫之可為可言,事關貴族之安危存亡,我希望酋長明智三思。」

  脫哈未說話,手卻自刀柄上緩緩滑了下來。

  索飛接著說道:「只要酋長能千金一諾點個頭,我索飛擔保,朝廷對酋長既往不咎,這霍祖山北大漠一帶,永遠是酋長的天下,畜牛牧羊,永遠過安樂生活。」

  脫哈仍未說話,轉眼望向哈迷蚩,哈迷蚩點頭說道:「酋長,索大俠說得對,紀奉先已經窮途無路了……。」

  脫哈猛一點頭,道:「好,既然軍師這麼說,我就答應你,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天朝的勢力永不許過霍祖山這邊來。」

  索飛道:「可是酋長的勢力也永不許過霍祖山那邊去。」

  脫哈道:「那是自然……」

  索飛笑道:「酋長,你我無須定紙上之約,英雄豪傑大丈夫,輕死也重這一諾,你我一言為定,再給我一瓢如何?」

  脫哈呆了一呆,大笑說道:「索壯士,你是我生平所見第一個真英雄,自己來。」抄起那隻瓢,隨手丟了過來。

  索飛接瓢在手,大步行向木桶,一瓢飲盡,他拱手笑道:「多謝酋長,從此天朝瓦剌是朋友……」

  脫哈道:「脫哈道與索飛壯士也是朋友。」

  「對,酋長!」索飛大笑,笑聲中,他再拱手:「我這個朋友要告辭了。」言畢又向谷逸一擺手:「谷老大,鬆了軍師。」

  谷逸應聲鬆了哈迷蚩,哈迷蚩驚魂未定,連忙退向脫哈身旁,索飛卻一笑拍醒地上的阿骨多,大步行向帳外。

  脫哈道:「怎麼,不要我送了麼?」

  索飛回身笑道:「多謝酋長,如今不必了。」領著谷逸出帳而去。

  地上阿骨多定了定神,剛翻身躍起,脫哈一擺手,說道:「阿骨多,傳令下去,一路放行,不許得罪!」

  阿骨多一怔,旋即應聲飛奔而去。

  剎時間,一場驚險化為祥和,一天戰雲也化為烏有。

  脫哈搖了搖頭,便要回身坐下。

  驀地裏,一條人影穿帳而入,燈火一暗復明,再看時,那帳篷人口處,冷然站著個手提革囊的人竟是紀奉先。

  哈迷蚩大驚,身不由主,往後直退。

  脫哈卻僅只一震,隨即說道:「你來幹什麼?」

  紀奉先冷冷說道:「脫哈,我來要我的兒子。」

  脫哈碧眼凝注,緩緩說道:「你來得太晚了……。」

  紀奉先勃然色變,雙目威稜暴射,欺身跨近一步,厲聲說道:「脫哈,你好兇殘,嬰兒何辜,你竟然……」

  脫哈冷然擺手,道:「你誤會了,我沒有殺你的兒子。」

  紀奉先一怔急道:「那麼你這來晚二字何解?說!」

  脫哈道:「你的兒子已被別人帶走了!」

  紀奉先大驚,震聲說道:「誰?誰帶走了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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