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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索霜緊逼了一步,道:「你聽見了,她下嫁紀奉先是為了報恩,那毫無感情可言!」

  蕭涵秋道:「感情是要慢慢培養的,日子久了,自然會生出感情來,她跟紀奉先相處多年,不會沒有一點感情,將來再一旦成為夫妻,那就該是更容易接近了,縱然她永遠不會,紀奉先英豪蓋世,頂天立地大丈夫,我也不以為他會錯待她!」

  索霜淡淡說道:「人,都一樣,倘若會變,那是任何人,任何事物,任何力量也攔之不住,倘若不會變,那也是任何人,任何事物,任何力量所無法改變的……」

  深深地看了蕭涵秋一眼,笑了笑,道:「不管怎麼說,我對閣下,又多認識了一層,我以為閣下鐵石心腸,薄情寡義,是天下第一等忍人!」

  蕭涵秋雙眉陡挑,卻倏又淡淡苦笑說道:「隨便姑娘怎麼想,怎麼說吧!」

  說著站起身子,向著索飛搖手說道:「索爺,我已不勝酒力了……」

  索飛一怔,瞪目說道:「怎麼,老弟,你要走?」

  蕭涵秋微微點了點頭,道:「我這趟北來入京,主要的就是要尋訪她的下落,如今消息既經證實,我也就放心了,我也不想在這京畿重地惹麻煩,所以我想即刻南歸,把他們引往南方去!」

  索霜神色中有點急,但她沒開口,也坐著沒動。

  索飛卻忽地站起,鐵掌倏伸,一把抓上蕭涵秋手臂,真摯之情形於色地正色說道:「不行,老弟,如今說什麼我也不能放你走,要走可以,那得先到我索家寨盤桓些日子再說!」

  蕭涵秋難掩心中感動,搖了搖頭,尚未開口。

  索霜突然淡笑道:「閣下不打算把冤情查個明白麼?」

  蕭涵秋挑眉說道:「莫須有的罪名,何須查?」

  索霜緊接著又是一句:「你以為把他們引往南方,就能了了麼?」

  蕭涵秋面罩寒霜,目中威稜倏現,道:「那就要看他們了,倘若他們不肯,那是他們在替自己找麻煩!」

  索霜忽地冷笑說道:「果真如此,那閣下就是真的要造反了,他們的目的就是逼你惹事,這事豈會輕易罷休,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稱為第一奇才的!」

  蕭涵秋呆了一呆,頓時啞口無辭以對。

  索飛乘機一把把他按回座位,笑道:「老弟,別替咱們大男人家丟人成不!我看你還比不上我們索家這位蛾眉博士,紅粉狀元,千里駒明白呢……」頓了頓,咧嘴一笑,說道:「不過,老弟,你可千萬別讓她佔了理,否則她今後會更以為自己了不起,更目中無鬚眉了!」

  真怪了,這回本該大發嬌嗔的美姑娘索霜,她不但沒有大發嬌嗔,反而在那香唇邊上浮現了一絲笑意。

  蕭涵秋苦笑不語,索飛卻接著道:「老弟,我說過,我這雙眼不瞎,我不以為你隱居多年,突然再現武林,單是為了找甄姑娘,再說,照你的說法,你避之猶恐未及,更不會復上開封去找她,該說的事你至今一字未透,來,咱們先乾一杯,然後再聽你說說心底話!」

  說著,舉起面前兩杯酒,一杯遞到蕭涵秋,仰乾手中酒後,隨即落座,望了望蕭涵秋,又道:「說吧,老弟,我兄妹倆洗耳恭聽了!」

  對這種血性朋友,蕭涵秋不便隱瞞,再說,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他略一沉默,自嘲地一笑,開了口道:「索爺,我再現武林,不是自己要出來的,是被人家逼出來的!」

  索飛一怔,道:「老弟,這話怎麼說?誰有這麼大能耐?」

  蕭涵秋忍著悲怒,遂把當日小樓驚變事說了一遍!靜聽之餘,索飛兄妹倆臉色連變,及至蕭涵秋話完,索飛鬚髮暴張,威態嚇人地砰然拍了桌子,首先出聲沉喝:「好一批卑鄙狠毒的東西!」

  這一掌,這一聲,驚動全樓,全樓立即鴉雀無聲!索飛亦自有所覺,頭也沒回地往後擺了擺手,說道:「沒你們的事,你們吃喝你們的!」旋即又環目炯炯,望著書生,道:「老弟,你說那夜闖小樓之人是鐵掌震天千鈞手費嘯天?」

  蕭涵秋點了點頭,道:「我起先並不知道,是丐幫弟子告訴我的!」

  索飛輕擊一掌,點頭說道:「那就不會錯了,前些日子,北六省有人見他由北京城裏出去的,單騎隻劍,行色匆匆,半夜裏出了永定門,此人已甚久未出現武林,我還以為他上那兒去了呢?原來躲在京裏……」

  蕭涵秋截口問道:「索爺,真的有人看見他由北京城出去的,沒錯麼?」

  索飛道:「錯不了,老弟,你知道,我北六省的這些人,辦事不差!」

  蕭涵秋沉吟說道:「這麼說來,那嬰兒,他該是由北京城裏帶出去的了……」

  微頓,抬眼問道:「索爺,對官家的事,你該比我清楚,你可知道,是誰有此殊榮,能獲欽賜玉佩麼?」

  索飛搖頭說道:「凡是北六省芝麻大點事兒,都別想瞞我,可是一涉及皇城裏的事兒,我就不知道了……」

  忽地頓足說道:「唉,老弟,你怎不早說,邊子風對這種事兒瞭若指掌他準知道,你要早說了,問問他不就行了?」

  蕭涵秋呆了一呆,苦笑說道:「我沒想到,再說,當著外人,我也不能說!」

  索飛想了想道:「那沒關係,老弟,這件事兒包在我身上,你只管放心,三天之內我給你答覆,如何?」

  蕭涵秋道:「那我先謝謝索爺了!」

  索飛一擺手,道:「自己人,老弟,你我這份交情不尋常,誰叫我是你的朋友?你就是要我把泰山扛了來,我也照辦!」話說得豪邁無限,也顯得真摯感人!

  蕭涵秋難掩激動,目射感佩,沒說話!

  索飛卻濃眉一挑,環目放光,又道:「老弟,可知道那是那一路的人麼?」

  蕭涵秋搖了搖頭,雙目之中威稜進射,道:「至今毫無蛛絲馬跡可尋,他們焚我小樓,那不要緊,我也不在乎,更可以不加深究,但他不該對天威山莊查氏兄弟下毒手,這我便不能不問,尤其費嘯天千里迢迢,浴血奮戰,突破重重攔截,最後還賠上一條命地把嬰兒送到我手中,我卻無力衛護,負人託付地又從我手中失去,我若不查明此事,找回嬰兒,我對不起費嘯天,更愧對那託付費嘯天之人!」

  索飛聽得頻頻點頭,道:「老弟說得不錯,你我忝為俠義中人,絕不能有所虧負於人,我以為要查明此事不難,只要弄清楚那玉佩之主,這件事便算明朗一半,這交給我了,老弟不用再過問了,老弟,你說的那位桑大哥是……」

  蕭涵秋面上倏現悲痛色,道:「說來索爺該不會陌生,就是當年『無影神駝』桑古月!」

  索飛神情一震,瞿然失聲道:「是這位老前輩?老弟,桑前輩當年縱橫宇內,威震武林,一手三陽神罡無堅不摧,所向披靡,邪魔喪膽,怎會……」

  蕭涵秋愀然搖頭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以為桑大哥不會有什麼兇險,可是他到底失蹤了,而且至今下落不明是實!」

  索飛道:「老弟,也許他追賊遠去,及至返回後,而老弟你又走開了,有可能他如今也在到處找你呢!」

  蕭涵秋黯然點頭,道:「希望如此,不過,我沿途之上在丐幫各處分舵打過招呼,倘若真如索爺之言,他該也早到了北京了!」

  索飛呆了一呆,啞口默然,無辭可慰,但,忽地他又一掌拍上蕭涵秋肩頭,虯髯抖動地豪笑說道:「有道是:『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何況武林人過的就是刀口舐血生涯,遲早誰都免不了碰上兇險,別看你我如今杯酒相談笑,其實這種事人生難得幾回,明天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來!老弟,暫時丟下一切,喝咱們的,別老想那掃人酒興,徒亂人意的事兒了!」

  說著舉起了面前酒杯。

  面對著這位鐵錚豪雄,蕭涵秋顯得有點羞愧,可是胸中的豪情,確也為索飛這番話激起了不少,雙眉一揚也跟著舉了杯。於是,蕭涵秋與索飛開懷痛飲起來,那陣陣震耳的豪邁大笑,不時劃破夜空,傳出老遠。

  而在片刻之前猶屢逞刁蠻的美姑娘,這時卻一個人兒默默地不發一言,生似她不是坐在順天樓頭,這一席鴻門宴,一直延續到了深夜三更。

  夜已深,人已靜,索飛雖未把那四字京畿重地放在眼內,可是對北京城裏的百姓,他不能不講理,他傳令散席,蕭涵秋也跟著站起告辭,並謝款待。

  對那個謝字,索飛未加理會,可是一聽蕭涵秋要走,他卻又瞪了眼,一把抓住蕭涵秋道:「老弟,你又要那裏去?」

  蕭涵秋笑道:「索爺別急,這回我不是要走,二姑娘說得對,一切未查明之前,我不能背著這不白之冤,莫須有的罪名一走了之,至少我得查出點蛛絲馬跡,我如今回客棧去!」

  「客棧?」索飛一聽更瞪圓了環目,道:「老弟你這是打我的臉,你既然到了北六省,我豈能讓你再住客棧?老弟,沒那個說法,也別惹我生氣!」

  蕭涵秋笑了笑,道:「索爺,客棧中我已住過一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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