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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邊子風聽完,蕭涵秋神色一趨平靜,揚眉笑道:「原來如此,那蕭涵秋的確是可以放心了,紀總督宦海奇英,人間丈夫,舍表妹得夫如此,該已別無所求,家破人亡之餘,她能有如此歸宿,這一生幸福也可保無慮了,蕭涵秋身為唯一親人,心中至感安慰,同時紀總督這種恩德,蕭涵秋也感同身受,他日當必有所答報……」

  邊子風又呵呵笑道:「蕭大俠這是什麼話,彼此既然是一家人,還談什麼恩德,說什麼報答,蕭大俠該知道總爺的為人,他可不認為這是恩,也從未敢望有所報。」

  蕭涵秋淡淡一笑道:「該怎麼做,蕭涵秋自己明白,這件事已不必再提了,邊師爺可千萬記住,對外切莫言及甄姑娘有我這麼一個表兄,否則紀總督身為朝廷重臣,收容欽犯表親於前,復又娶之於後,一旦聞於朝廷,恐怕……」

  邊子風機伶一顫,臉上立即變了色驚慌地揖手說道:「多謝蕭大俠提醒,老朽自當小心,老朽自當小心……」

  蕭涵秋笑了笑,道:「好說,邊師爺,恐怕紀總督還不知道甄姑娘有蕭涵秋這麼一個表兄吧?」

  邊子風忙道:「不敢欺瞞蕭大俠,總爺並不知道甄姑娘有位表兄,也沒聽甄姑娘自己提起過,想必是……」

  美姑娘索霜美目放光,嬌靨上飛快地掠過一絲異樣神色。

  蕭涵秋截口說道:「那是因為蕭涵秋隱跡多年,並曾傳出死訊,既如此,那最好不過,也請邊師爺千萬莫在紀總督面前言及此事,免得他有所為難。」

  邊子風邊聽邊點頭,口中連聲唯唯。

  蕭涵秋笑了笑,又道:「邊師爺尊為總督府首席師爺,舍表妹處尚請特別多予照顧,蕭涵秋謹此先謝,他日也必有所後報!」

  邊子風神色一整,忙道:「老朽自當小心侍候,老朽自當小心侍候,老朽不知道這層關係便罷,知道了這層關係,那蕭大俠您只管放心就是!」

  蕭涵秋含笑揖手再謝,邊子風還禮連稱不敢後,隨即起身告辭,索飛這回未再挽留,揮手傳令,命鄒長風代為送客,望著邊子風下樓而去,蕭涵秋強笑為歡,舉杯邀飲。

  他舉起了面前酒杯,索飛卻端坐不動,環目灼灼,緊緊凝注,突然說道:「老弟,索飛兩眼不瞎,我看得出……」

  蕭涵秋心頭一震,笑道:「索爺看出了什麼?」

  索飛道:「我看出你老弟有心事!」

  蕭涵秋笑道:「不錯,索爺,我在想紀奉先身邊怎會有邊子風這個人!」

  索飛揚了揚眉,道:「老弟是說……」

  蕭涵秋笑了笑,道:「索爺何明知故問?對邊子風,我以為索爺該瞭解得比我清楚,礙於索爺,我不敢過分……」

  索飛道:「老弟該看得出我跟他是什麼交情!」

  蕭涵秋笑道:「那麼我就直說了,此人奸詐陰險,極具心機,邪而不正,今夜來此,絕非無因,用心頗令人難測!」

  索飛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不過這種人北京城裏多得是,那個大員府中沒有幾個?紀奉先身邊有這種人並不足為怪,而且他是紀奉先面前的大紅人,智囊人物的首席,頗得紀奉先器重,但,老弟,你真是想的這個麼?」

  蕭涵秋剛鬆下的一顆心,頓又一緊,方待說話。

  索飛已然正色又道:「老弟,索飛可掏心捨命交你這個朋友!」

  蕭涵秋俊臉剛自一紅,索霜美目深注,突然從旁加了一句:「哥哥,人家有難言之隱,你又何必逼人家!」

  蕭涵秋臉更漲得通紅,暗一咬牙,毅然說道:「索爺,是我不該,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姑娘,我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衷,實不相瞞,甄玉霜並非我的表親,而是我生平唯一的紅粉知己……」

  美姑娘索霜嬌靨上的神色難以言喻,接口說道:「你閣下以為人家都是傻子,看不出來,聽不出來麼!紅粉知己,恐怕你閣下還保留了一點兒吧!」

  蕭涵秋臉又一紅,道:「事實如此,信不信那任憑姑娘!」

  索霜那張吹彈欲破的嬌靨,也莫名其妙地一紅,螓首半轉,目光移向一旁,淡淡說道:「又不干我的事,閣下對我說這個幹什麼?」

  吹皺一池春水,既不干你事,你又逼人家說幹什麼?這就是女兒家的心,女兒家的心的確是玄奧難測。蕭涵秋哭笑不得,呆了一呆,搖頭苦笑。

  索飛皺了皺濃眉,他難得有心,連忙接了話,道:「老弟,我這個人生就一副不拐彎的直腸子,有話憋不住,你先恕我大膽直言,我以為這是那位甄姑娘的不對,事已至此,值不得老弟你……」

  顯然,粗獷,狂放,那是豪邁,那並不意味著豪邁、狂放的人都糊塗,眼前這位鐵膽神力霸王便是一個絕佳例證。

  蕭涵秋俊臉一熱,苦笑搖頭,道:「索爺,你錯怪她了,這不能怪她,這原是我的本意!」

  索飛呆了一呆,瞪圓了環目,道:「怎麼說,老弟!」

  蕭涵秋臉上掠過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神情,淡淡說道:「她本官門閨閣,自幼生長於富貴之家,你我這種武林生涯不適合她,她該在宦海之中選一理想夫婿,當年我曾這麼勸她,如今……她總算聽了我的話!」

  索飛不愧鐵錚英豪直性人,軒了軒濃眉,道:「老弟,我明白,你是為了她,可是她既有當初之鍾情,傾心,便不該有如今之聽老弟你的話!」

  蕭涵秋身形倏起輕顫,唇邊抽搐,苦笑說道:「索爺,多年來我遠隱躲避,疏於照顧,使得她家破人亡,離鄉背井,寄人籬下,對一個宦門閨閣,嬌生慣養的女兒家來說,這已經夠可憐的了,我何忍心相責,再說,這一直是我最大的心願!如今我心願已了,她已有了理想歸宿,我應該為她高興,為她慶賀!」

  索飛悚然動容,環目盡射敬佩,默然不語!

  索霜美目中異采連閃,那所包含東西太多,多得令人難以意會萬一,她突然說道:「我身為女兒家,我知道女兒家在這方面每每心眼裏死得很,要不是有什麼大打擊,大刺激,她不會改變初衷,恐怕你閣下還不知道你已經傷透了她的心,使她腸斷寸寸,心碎片片了吧?」

  蕭涵秋身形再顫,唇邊又起抽搐,低聲說道:「姑娘所責甚是,我也明白,可是她得夫紀奉先,強過我蕭涵秋十倍,縱然是傷了她的心,那總比日後讓她擔受武林風險要好得多,對我來說,固然是一個絕大安慰,對她來說,也未嘗不是一輩子的幸福!」

  索霜冷冷說道:「閣下這番話,我不敢苟同,我也不以為這番話該出自於閣下這個當世第一奇才之口,你要知道,一個女兒家,除非她不是真情真意,否則她會心甘情願地,不惜犧牲一切,不避一切艱險辛苦,而一生得待意中人,那苦,雖苦也甜!」

  這話,出自索霜之口,未免有點交淺言深,如此大膽、赤裸,也難免招人非議,但,武林兒女究竟不同於世俗,這也正是武林兒女與世俗兒女的分別處!何況,索霜她絕代紅粉,巾幗英雄,俠膽素心,愧煞鬚眉?

  蕭涵秋雙眉微挑,道:「那是她,站在我的立場上,我卻不能任她如此!」

  索霜道:「那除非你對她不是真心,毫無情意可言!」

  「不,姑娘,你錯了!」蕭涵秋強忍痛苦地搖頭說道:「正因為我對她是真心,我才不能那麼做,那麼做不是愛她,是害她,姑娘,誰會害自己……」住口不言。

  索霜那雙美目所包含的東西,更複雜了,道:「不管怎麼說,我以為你不敢面對現實,是在逃避,不是她負了你,而是你負了她!」

  蕭涵秋苦笑說道:「姑娘,我沒有說她負了我,但我也絕不敢承認我負了她,那是……唉,隨便姑娘怎麼說吧!」

  索霜望了他一眼,美目中微有不忍色,道:「你不怕她恨你?」

  蕭涵秋搖頭說道:「我不會介意,將來她,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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