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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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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也難看到人影,不過,那站在柵門兩旁,一邊四個,兩邊共是八個抱刀黑衣大漢該屬例外。 這時候,除了夜風陣陣,那莊裏莊外三盞巨燈隨風不住搖晃外,也一切都是靜的,連那柵門前的八個抱刀黑衣大漢,也如同泥塑木雕的一般,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甚至那八個臉上神色,也是一派木然。 驀地裏,夜空中飄墜一條白影,直射莊前,是山中那小樓的主人,書生。書生他數丈外駐步停身,雙眉一挑,剛要發話,突然,他身形一震,目閃寒芒,電射而起,直落八名抱刀黑衣大漢身旁,再一細看,立刻神情震動,勃然色變! 怪不得個個如同泥塑木雕,神色木然,一動不動。 原來是個個俱已死去多時,書生他絕世高手,宇內第一,目力如神,只一眼,便看出這八名抱刀黑衣大漢,是在毫無防備的情形下,突然被人點了死穴致死。 這手法,既狠且毒更高!半晌,書生冷哼一聲,身形再起,翻過柵門,掠入莊內,莊內一片死寂,聽不到一絲兒聲息。 夜深,固然該人靜,本該萬籟俱寂!可是,既有門外所見,這寂靜,就不表示正常現象。 首先映入書生眼簾的,是那燈火輝煌,四門大開的大廳,此際,別說是書生,就是換了個尋常人也能看得清楚。 大廳內,盛宴正酣,一張八仙桌上,圍坐著十幾個人,盛宴正酣絲毫不假,圍坐著十幾個人也一點不錯! 可是這本該杯觥交錯,猜拳行令,吃喝談笑,聲喧戶外的十幾個人,卻也如同莊門外那八名抱刀大漢一般,個個泥塑木雕,一動不動,顯然,九成九也是…… 書生玉面煞白,紅了眼,二十多丈距離,他一閃身便到了大廳門口,如今他看得更清楚了,可也看得目眥欲裂,悲憤填胸,髮梢兒衝冠欲起。 八仙桌上,那十幾個人,面內背外的,是四個白面無鬚,英武逼人的中年漢子,那是威震武林天威山莊的查氏四豪! 由查氏四豪的兩旁邊往上看,是七個五旬左右的黑衣老者,這七個黑衣老者究竟是誰,書生他卻不認識。 雖不認識,但是那顯而易見,這七名黑衣老者,必然是天威山莊查氏四豪的客人,在這席間賓主同歡時,跟查氏四豪一起遭了毒手。 這趟作客卻作了鬼,一桌盛宴成了閻王宴,一席酒也成了絕命酒,早知如此,只怕是拿轎子抬,他七個也斷斷不會來了。 好好的一席盛宴,如今是酒冷,餚殘,人死多時,好好的一場賓主交歡,熱鬧氣氛,如今也成了一片悲慘景象。 書生他看得出,這在座的十一人,除了那七名黑衣老者身無半點傷痕,像是被點死穴致命外,查氏四豪的眉心各有小指般大小的一個深洞,但怪的是不見一絲血漬。 這是什麼手法,憑書生他那淵博胸羅,竟也看它不出。 而且,姑不論那七名黑衣老者功力深淺如何,單憑查氏四豪那威震武林,宵小喪膽的一身所學,居然在這種不容抗拒的情形下遭了毒手,那行兇之人一身功力可知了。 好半天,書生他才以顫抖的心情,由牙縫裏迸出一句:「好狠毒的手法,好狠毒的心腸!」 白影一閃,長虹劃空,直射莊外茫茫夜色中。 他走了,不過不是真走了,他還會來的。 他沒有到別處去看看,那倒不是忘了,而是他不忍再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以查氏四豪那等功力尚且不免,以七名黑衣老者那訪客身分尚且不免,其他的人又何能倖免? 他料對了,還好他沒去別處看,不然他會發現,那別處地上躺著的,死像更慘,更令人不忍卒睹。 這一趟,他是白跑了,不但是沒能弄清楚什麼,反而更加糊塗了,只因為,他發現查氏四豪身死已有半日工夫,喪命之時至少要早在黃昏時分,算算時間,那該在死在他小樓中的那位黑衣豪客到達這山腳下之前。 那麼,這證明那黑衣大漢不是死在查氏四豪之手,可是,那黑衣大漢背後那致命傷,出於查氏四豪獨門暗器又作何解? 當然,那有可能是那位黑衣豪客殺了天威山莊的人,在拼鬥中,自己也中了查氏四豪的獨門暗器「霹靂針」。 然而,那是要在拼鬥中,看大廳內的情景,甚至於莊內莊外,卻根本沒有一絲拼鬥痕跡。 再說,以常情論,黑衣豪客護送嬰兒,假如沒人攔截於他,他絕不可能自己生非惹事。 那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這該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天威山莊的這些人,以及那黑衣大漢都是死在另一人或一批人之手,可是,這種可能又有兩點疑問。 第一、黑衣大漢背後那查氏四豪獨門暗器之傷仍不可解。 第二、那黑衣大漢護送嬰兒而來,與天威山莊可說毫不相涉,行兇者的目的如在黑衣大漢,該犯不著招惹天威山莊,其目的如在天威山莊,又何必加害黑衣大漢?就這,令書生他百思莫解,揭不開,打不破! 但是,還有令他百思莫解,想像不到的,可惜他背後沒眼睛,沒看見,這件怪事,發生在他騰身飛離大廳之後。 他剛離開大廳,倏地,大廳內燈火全滅,緊接著一溜火光沖樑而出,頃刻間大火熊熊,直上雲霄。自然,這情形終究驚動了書生,可是書生他沒有折回來看個究竟,那倒不是他不想回來看看,而是他不能。 因為,他此刻本身發生了問題,正盤坐在山道旁一塊大石之上運功逼毒,動不得,他知道,倘若他不顧體內之毒,折往山下,那麼,今夜連他自己這條命也要賠上,權衡輕重,他只有咬牙強忍,先顧自己這有用之身。 那毒,他是剛發覺,就在他心氣浮動,悲怒欲絕,馳離天威山莊後不久,突然覺得四肢痠麻無力,腦中昏昏有倦意,他詫異之下,運氣一試,頓時大駭! 那是一種劇毒,而且毒性已然蔓延,如果不是他功力絕世,發現得早,那後果…… 好半天,他才自那塊大石上緩緩站起,眼望那山下沖霄火勢,唇邊抽搐,身形顫抖,目光中,流露著無限悲痛與懍人殺機! 難怪他悲痛、他難受。 好友被殺,山莊被焚,他卻只有眼睜睜的看著,無從緝兇。 自己來往奔波,非但未獲半點蛛絲馬跡,未能查明一點真象,反而莫名其妙地中了劇毒,險些賠上自己一條命,這可是他生平絕無僅有的事,也無可諱言的是個大觔斗。 山莊被焚,那絕不是死人放的火,而是有人隱身左近,那人也必是手沾血腥的真兇。 而,他身中劇毒,不僅使他無法馳救,同時也使他無法緝兇,等他毒解之後,火勢已盛,那兇手也該早在百里之外,這絕不會是湊巧! 這,又怎不令他悲痛,怎不令他難受? 眼望山下那熊熊火勢,心頭意念飛馳,漸漸地,他想起來了,想起那天威山莊大廳之中那股子似有似無的淡淡異香,那股子淡淡異香,散發自大廳正樑上懸掛著的那幾盞宮燈…… 驀地裏,他又有所覺,心神劇震,霍然旋身,舉目上望,只一眼,腦中轟地一聲,直如晴天霹靂,他呆住了! 接天崖上,一片火光席捲樹海,照亮了半邊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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