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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李凌風道:「出去!」

  盧近義沒再說話,頭一低帶著阿瘦、阿胖退了出去。他三個坐在外頭那小小的廳堂裏,沒人說話,屋裏也寂靜無聲。

  長夜就在這靜寂中過去了,東方發白,曙光微露。

  門簾突然掀起,李凌風提刀跨出,臉更白,眼更紅,眼角看見了血跡。

  盧近義、阿胖、阿瘦急忙站起,盧近義往後退了兩步,但旋即一整臉色道:「你殺了我吧,我親手害了我自己的女兒,我罪有應得!」

  李凌風突然開了口,話聲冰冷道:「孩子呢?」

  阿胖忙轉身奔進了另一間屋,轉眼功夫抱著個嬰兒出來,道:「李爺,是個少爺,老主人怕他吵姑娘,所以……」

  李凌風伸出顫抖的手接過,只一眼,雙目湧淚,竟是紅的,不是淚,是血!

  很快地,他把嬰兒交給阿胖,道:「阿瘦,麻煩你一趟,買口棺木回來。」

  阿瘦忙道:「是,我這就去。」

  閃身撲了出去。

  李凌風轉身又進了屋,身軀有點搖晃!

  棺材買回來了,李凌風給盧燕秋換衣裳,然後入殮,一切都是他自己動手。

  他就把盧燕秋葬在山上,高高的,可以看見海,望不見邊兒的大海。

  墓建好了,李凌風又在墓旁搭了個草棚,他要陪盧燕秋一段時日。

  應該的,盧燕秋當初救過他,不顧乃父的反對,毅然地跟了他,到如今又給他生了個孩子,接替李家的香煙,使李家有了後,他又給了盧燕秋什麼?

  李凌風在棚子裏坐了三天,一連三天不吃不喝,一直呆呆地望著大海。

  第四天一早,阿胖、阿瘦抱著孩子上山來了,孩子哭得厲害,阿胖搖著,哄著,阿瘦怯怯地進了草棚。

  「李爺,您該走了,我們三個大男人,沒辦法照顧少爺,姑娘剛過世,萬一少爺再有個三長兩短,您讓姑娘泉下怎麼安息?」

  阿瘦的話不錯,千真萬確的實情,孩子不比大人,沒人照顧,沒有奶吃怎麼行?

  就這一句話,打動了李凌風的心,他緩緩站了起來,提著刀出了棚,到阿胖跟前伸手接過孩子,道:「姑娘給孩子取了名沒有?」

  「取了。」阿瘦忙道:「少爺叫鐵君!」

  李凌風道:「希望他將來能像塊鐵,我走了,謝謝你們倆照顧燕秋,有空我會來看你們的。」

  李凌風轉身要下山,下了山,盧近義只這麼幾天功夫,他似乎更見蒼老,走起路來都不穩了,爬高更顯得吃力。

  他離李凌風幾步停下,滿腔的痛苦與歉疚,道:「凌風……」

  李凌風淡然道:「都已經過去了,不要再說了。」

  李凌風從他身邊走過,往下走去。

  忽聽阿胖、阿瘦大叫道:「老主人。」

  李凌風急轉身,盧近義人已縱起,往山下躍去,李凌風猛提起一口氣撲去,刀交左手,探掌就抓,嘶地一聲,他只扯下了盧近義一塊衣裳,盧近義的人已往下落去,轉眼間就看不見了。

  李凌風站在那兒,衣袂跟手中破布隨風飄動,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

  李凌風從人叢裏擠出了碼頭,到了他寄放馬匹的客棧,一進門,伙計迎了上來道:「客官,您請坐坐,我這就去牽您的座騎。」

  他要走。李凌風拉住了他道:「給我找間上房,我要歇歇再走。」

  伙計一聽要住店,樂了,連聲答應帶著李凌風進了後院,給李凌風找了間上房。

  進了屋,落了座,李凌風解下了背上的孩子,孩子福氣不錯,睡著了。

  伙計挺愛說話,指指孩子問道:「客官,這孩子是……」

  「我的。」李凌風道:「小二哥,我正要麻煩你,你能不能給我找個奶媽,給孩子吃兩回奶。」

  伙計道:「奶媽倒是有,可是只餵一兩回……」

  李凌風道:「我可以出高價。」

  伙計笑了:「那就行了,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您捨得花錢,那就好找,您歇會兒,一會兒我帶來給您看。」

  伙計走了,到前頭櫃上招呼了一聲,扭頭要往外走。

  「上哪兒去?」

  旁邊伸來一隻手拉住了他,那個陰沉臉瘦高個兒。

  伙計扭頭一看,忙賠笑道:「喲,是胡爺,沒瞧見您,您千萬包涵。」

  姓胡的瘦高個兒笑笑道:「別這麼客氣了,告訴我,上哪兒去?」

  伙計道:「給客人找個奶媽去。」

  姓胡的瘦高個兒道:「剛進去那一位?」

  伙計忙道:「是呀,您認識?」

  姓胡的瘦高個兒笑笑道:「那是位大人物,我哪來那麼大造化,不過,我可以給他找個奶媽。」

  伙計一怔道:「怎麼,胡爺,您……」

  姓胡的瘦高個兒兩眼閃起兇光,臉上卻堆著笑道:「還不明白呀,真點不透。」

  伙計點透了,忙點頭:「明白,明白,我明白了。」

  姓胡的瘦高個兒臉上笑意更濃了,道:「明白最好,可別砸了我的事兒啊。」

  伙計忙道:「不敢,不敢,我怎麼敢?」

  姓胡的瘦高個兒道:「你等著吧,一會兒我就帶個奶媽來。」

  他鬆了伙計走出客棧去了,伙計怔在了那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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