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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李鸞猛一抬頭,嬌靨上淚漬縱橫,道:「你還會心痛,別假惺惺的了,我不稀罕。」

  那華服年輕人忙道:「你還信不過我麼,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假來著。」

  李鸞道:「你要是真心疼我,你就不該疑神疑鬼的惹我生氣。」

  那華服年輕人道:「好,好,我不該,我說錯了話了,行了不。都是這張嘴,瞧我打它兩下給你出出氣。」當真地抬手在自己臉上打了兩巴掌,倒挺脆的。

  李鸞破涕為笑,但她很快地就忍住了,板著臉道:「別裝瘋賣傻了,起來坐好,聽我說。」

  華服年輕人表現得相當聽話,乖乖地站起來坐回到椅子上。

  他做定,李鸞開了口:「來,你聽清楚了,從今後別再煩我,要不然讓他動了疑,那半張藏寶圖追不回來你可別後悔!」

  華服年輕人道:「好,好,我聽你的,行麼?」

  李鸞道:「我是跟你說正經的,在那半張『藏寶圖』沒到手之前,我不會回來,你可別再疑神疑鬼的,我受得了一次,可受不了二次。」

  華服年輕人眉鋒微皺道:「那……你能什麼時候回來?」

  李鸞道:「自然得等那半張『藏寶圖』到手之後。」

  華服年輕人道:「那半張『藏寶圖』,什麼時候可以到手?」

  「瞧你問的,」李鸞不高興了,道:「我還能給你打保單麼?你要是不放心那就算了,我還懶得再去呢。」

  華服年輕人道:「你怎麼又動氣了,我只是問問,我擔心,近你不讓近,找你也不讓找,萬一你出點差錯,我連知道都不知道。」

  李鸞道:「這個你放心,我不會出差錯的,我辦事什麼時候出過差錯。」

  華服年輕人道:「天驕,凡事不能不防個萬一。」

  李鸞道:「我自有萬全的退身之計,行了吧?」

  華服年輕人道:「你有什麼萬全的退身之計?」

  李鸞道:「我得告訴你麼?你要不放心你自己辦去。」

  華服年輕人雙眉微揚道:「要讓我辦,我就不是用智了。」

  李鸞道:「那你自己辦去,別往臉上貼金了,咱們這些人沒一個是人家的對手……」

  華服年輕人道:「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臣下們或許不是他的對手,你我也不是麼?要連這麼一個人都對付不了,還能幹什麼別的?」

  李鸞道:「要是他的對手,我何必費這麼大事,你要不服氣,盡可以去試試,我絕不攔你,不過話我要說在前頭,要是壞了大事,我可以撒手不管了,追回那半張藏寶圖的事,你去辦!」

  華服年輕人沒說話,顯然他已有所顧忌,沉默了一下之後,他道:「你沒弄錯,那半張『藏寶圖』確在他身上?」

  「廢話!」李鸞道:「你以為我是幹什麼去了,玩兒麼?」頓了頓接道:「本來那半張『藏寶圖』已是我囊中物了,可是我遲了一步,讓別人著了先鞭。」

  華服年輕人吃了一驚道:「讓人著了先鞭?誰?」

  李鸞道:「這個人你不會陌生,金家那三丫頭。」

  華服年輕人臉色一變道:「金家那三丫頭?」

  「可不。」李鸞道:「連金家那三丫頭都是用智,她要是他的對手,還會費這麼大事麼?連金家那三丫頭都不是他的對手,咱們這些人行麼?」

  華服年輕人眉鋒皺得老高,半晌始道:「這麼說,那半張『藏寶圖』,已經不在那姓李的身上了。」

  李鸞道:「可不麼,你沒聽見我說讓那丫頭著了先鞭?」

  華服年輕人道:「那你幹嘛還在他身上打主意去?」

  「你糊塗啊。」李鸞道:「咱們既不是金家人的對手,也不能正面跟金家人拚鬥,怎麼辦?只有借重他奪回那半張『藏寶圖』,然後再從他身上把那半張『藏寶圖』拿回來,你明白了麼?」

  華服年輕人點頭說道:「我明白,只是他有把握麼?」

  李鸞道:「當然有,要不然他也不會往京裏去了。」

  華服年輕人道:「他這就是往京裏去麼?」

  李鸞道:「是啊,怎麼?」

  華服年輕人道:「有道是:『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他既然吃過一次虧,當然會提高警覺,你要想把那半張『藏寶圖』再從他身上拿出來,恐怕很難。」

  李鸞道:「難也要辦哪,難道怕難就算了麼?世上哪件事容易,就拿咱們的大業來說吧,容易麼?怕難乾脆就回家呆著去,幹嘛出來奔波冒風險哪。」

  好話,華服年輕人沒說話,半晌才一點頭道:「好吧,全仗你了……」

  李鸞站了起來道:「我不再耽擱了,我得走了。」

  華服年輕人伸手一攔道:「慢著,我還有句話,等你把那半張『藏寶圖』拿到手之後,我要取那姓李的一顆腦袋。」

  李鸞怔了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華服年輕人恢復了他那特有的冷漠,眉宇間煞氣閃動,道:「這種人留著總是禍害。」

  李鸞一雙黛眉跳動了一下,一點頭道:「好,只要我把那張『藏寶圖』拿到手,隨你了。」邁步開門走了出去。

  華服年輕人沒送,他站在屋門口,那薄薄的嘴唇泛起了一絲懍人的笑意,望著李鸞出了院子,他陡然一聲冷喝:「劉全!」

  一聲答應,外面急步走進一人,是個尖嘴猴腮,滿臉透著狡猾詭詐的瘦小黑衣漢子,他近前躬身:「見過殿下!」

  華服年輕人道:「我給件差事你辦辦……」

  那瘦小黑衣漢子劉全道:「殿下吩咐,屬下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華服年輕人道:「沒那麼嚴重,我派你跟蹤公主……」

  劉全一怔抬眼。

  華服年輕人冷然說道:「聽著。」

  劉全忙低下頭去,恭應一聲:「是!」

  華服年輕人道:「每一天回城一次,實情實報,實話實說,事無論鉅細,半點不許隱瞞。切記,千萬不能讓公主發現,要不然你不要回來見我,去吧!」

  劉全恭應一聲,轉身快步而去。

  華服年輕人那薄薄的嘴唇邊,又浮現了剛才那懍人笑意……

  ***

  李鸞捧著一大包熱騰騰的包子進了上房,進屋便含笑說道:「讓你久等了,餓了吧?」

  李燕豪站了起來道:「還好,怎麼這麼久?」

  李鸞含情脈脈,投過一瞥:「怎麼,揪心了?」

  李燕豪道:「兩個人一起做伴兒,一個出去了,久久不見回來,任誰也會擔心。」

  李鸞道:「我還當你是……」

  是什麼,她沒說下去,把包子往桌上一放道:「人家總不能因為我一個人掀籠,再說早掀籠沒熟的包子賣給誰呀,來,趁熱吃吧。」

  先給李燕豪一個,自己又拿了一個,咬一口,道:「不錯,豬肉白菜餡兒。」

  是真不錯,李燕豪一個人吃了六個,六個包子加上兩杯茶飽了。

  吃過之後,又聊了半天,李鸞一直坐到深夜才到隔壁去,她表現得完全像個嬌妻。侍候李燕豪躺下,被子拉好,看看一切都妥當了才熄了燈開門走了。

  李燕豪很感動,也好生不安。

  吃飽了睡得著,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兩人雙騎並轡又馳上了上京路。

  李鸞一路指指點點,笑語如珠,她長得十分美豔,談笑聞風情萬種,更是動人。

  有這麼一個伴兒,李燕豪這一路是不寂寞的,羨煞了人。

  ***

  這一天黃昏,馬抵「北京城」外,望著那雄偉高大的城池,那數不清的城堞,李燕豪臉上有種異樣表情。

  李鸞直點頭,頗感慨地道:「幾百年來,數朝興亡之地,論它的雄偉,普天之下無出其左右,可惜……」話鋒忽轉,道:「你來過麼?」

  李燕豪搖搖頭道:「沒有。」

  李鸞道:「跑江湖賣解,到處討生活,我倒來過幾次,喏,天橋在那邊兒,熱鬧著哪,臥虎藏龍,什麼人都有,進城歇歇之後我帶你逛逛去……」

  李燕豪道:「對『天橋』,我是久仰了……」抬手一指道:「那露出的一點,就是煤山麼?」

  李鸞點點頭道:「是的,怎麼?」

  李燕豪道:「闖賊破京,先皇帝煤山殉國歸天,吊死在東麓一株海棠樹上,遺詔:『膚薄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賊直逼京師,皆諸臣誤朕,朕死無面目視祖宗。自去冠冕,以髮覆面,任賊分裂,勿傷百姓一人』,明雖亡,這亂臣賊子……」

  李鸞道:「說話輕聲點兒,這是什麼地方?」

  李燕豪雙眉軒動了一下,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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