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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玉貝勒鳳目含煞,厲聲道:「郭懷,你究竟想幹什麼?剛害死親王之女,如今又夜間禁宮,太大膽,太猖獗,難道你真欺帝都無人?」

  郭懷道:「貝勒爺,關於三格格的不幸,我不願再做辯護,是非曲直,日後當有公論,但是我要讓貝勒爺知道,對三格格的去世,我心裏的悲痛,真不下於內城裏的任何一位。至於今夜,我也不能不讓貝勒爺知道,我只是為見皇上一面,為在禁宮大內找尋一個人,絲毫沒有惡意。」

  玉貝勒道:「好大的口氣,你大以不自知身分,你憑什麼見皇上?你又有什麼資格見皇上?」

  郭懷雙眉微揚,淡然道:「貝勒爺,郭懷儘管是一介平民,但是平民並不比誰低下,貝勒爺並不是沒讀過詩書,不會不知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道理,如果不是我要在禁宮大內找一個人,就是當今這位皇上請我來,也未必請得動我。」

  玉貝勒為之暴叫:「郭懷,你……」

  胡鳳樓抬手攔住了玉貝勒,冰冷道:「你為什麼要見皇上?」

  郭懷道:「只為找我要找的那個人。」

  「禁宮大內,哪裏會有你要找的人。」

  「事實證明,我要找的那個人,確實在禁宮大內。」

  「那是什麼人?」

  「夫人原諒,我不便奉告。」

  胡鳳樓一雙美目中冷芒一閃:「郭懷,你要知道,本朝自立國以來,甚至於打古至今,沒有一個平民能進宮見皇上,更沒一個像你這樣帶劍夜間禁宮見皇上的。」

  郭懷截口道:「夫人該知道,也應該相信,憑我,如果以另一種方式,早就進入大內面對皇上了,那絕不是難事,我之所以捨那另一種方式,就是表示我沒有惡意。」

  「既沒有惡意,為什麼帶劍?」

  「帶劍純為自衛,夫人看見了,從『正陽門』而至於這座『午門』前,我沒有傷任何一個人。」

  胡鳳樓冷笑道:「別人或許還不知道,但是我已經知道你的真正身分,要說你帶劍闖禁宮沒有惡意,我實在不敢相信;你所以捨另一種方式,恐怕也是為顯示你的高傲,也根本沒把帝都這些人放在眼裏。」

  郭懷就待說話。

  胡鳳樓黛眉一揚,冰冷又道:「不管什麼理由,不管怎麼說,絕不可能讓你見到皇上,絕不可能讓你帶劍夜間禁宮,尤其你是玉貝勒下令緝拿的一個罪犯。」

  郭懷道:「夫人,我明知道,奈何我是非進宮見皇上,非要找到我要找的那個人不可。」

  胡鳳樓道:「那麼,只有一個辦法,仗你掌中三尺龍泉,闖進大內。」

  郭懷道:「夫人,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有。」

  胡鳳樓道:「棄劍就縛,或許可以免你死罪。」

  郭懷唇邊飛閃抽搐,道:「那麼,夫人,既是如此,我就要說,除非誰能攔得住我,否則今夜我勢必要進入大內見皇上,找到我要找的人。」

  胡鳳樓道:「那麼,你就闖吧!不過我要告訴你,『大羅劍』曠世絕學,號稱無敵,玉貝勒或許難擋銳鋒,可是如果我夫婦聯手,那恐怕就要另當別論。」

  郭懷道:「夫人,我實在不願意傷人。」

  胡鳳樓道:「只怕由不得你,不過,也許你傷不了任何一個人。」

  郭懷還待再說。

  胡鳳樓冷然道:「沒有必要再多說了,你的抉擇全在你一念之間。」

  郭懷沉默了一下,旋即點頭:「好吧!」

  話落,他突然長身而起,直上夜空。

  他是打算在不動手的原則之下,光掠過眼前侍衛,越過那座「午門」,進入禁宮再說,一旦面對那位皇上,誰還敢再動手?

  奈何,玉貝勒真不慢,他能威服京畿,震懾天下,絕不是僥倖得來的。

  在禁軍們大嘩聲中,玉貝勒已劈手奪過一名大內傳衛的腰刀,騰身而起,半空裏硬截,燈光火把映照下,只見刀花朵朵帶著凜人寒光捲向郭懷。

  只見郭懷騰勢一頓,兩條人影倏合,「錚!」地一聲,金鐵交鳴聲中,兩條人影分飄落下。

  玉貝勒仍立原處,腰刀橫胸,威態懾人。

  郭懷長劍已出了鞘,他劍尖下垂,神色仍是那麼泰然、從容。

  只聽玉貝勒厲聲道:「偏偏在今夜闖宮,郭懷,你可真會挑日子。」

  郭懷淡然道:「貝勒爺,我本來昨夜就要來的,聽說傅、胡兩家要辦喜事,所以我延到了今夜,讓兩位拜過天地,行過嘉禮,貝勒爺似乎不該再加苛責。」

  玉貝勒道:「是麼?奈何今夜是我洞房花燭,我不但不領你這個情,反之我非要把你傷在手下,把你緝獲不可。」

  話落,跨步欺身,揮刀疾撲而至。

  郭懷道:「各有各的立場,那就只有請貝勒爺原諒我的不得已了。」

  長劍一揮,迎了上去,剎時間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

  所謂分不清誰是誰,那是指在旁觀戰的眾禁軍,甚至於號稱一流的大內侍衛。

  但對胡鳳樓這位當世奇女,放眼當今,數一數二的絕世高手來說,誰是誰,她卻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拿這一點來說,當兩條人影倏合,難分誰是誰的同時,劍氣刀風為之激盪四溢,大內侍衛以及禁軍們站立不穩,紛紛往後疾退,獨胡鳳樓卓立未動,不只是她人未動,甚至連螓首秀髮,衣袂裙角也未見有絲毫的飄動。

  這就是個人修為的深淺,是絲毫勉強不得的。

  高手過招,迅捷如電,何況是兩位絕世高手?轉眼間已是二三十招過去。

  大內侍衛跟禁軍們,仍然難分出誰是誰來。

  可是,胡鳳樓已經看出,夫婿玉貝勒已然漸落下風,因為郭懷隨劍揮出的,是曠世絕學,號稱無敵的「大羅劍法」。

  只玉貝勒抵擋不住,眼下這座禁宮的任何禁衛就形同虛設,她認定,只讓郭懷闖進禁宮,後果便不堪設想,她根本不知道郭懷為什麼要進宮,根本不知道郭懷為什麼非要見皇上不可。

  她只知道,郭懷是個居心叵測的「叛逆」,絕不能讓他闖進禁宮。

  她只知道,她已是傅家人,必得協助夫婿,必得為傅家的福禍著想。

  她只知道,既為傅家婦,便是官家人,她必得忠於當朝,為皇家竭盡一己之心力。

  就在第四十招上,眼見郭懷一劍遞出,玉貝勒的掌中刀就要脫手飛去的第四十招上,她突然從抽底掣出一把精光四射的短劍,嬌叱聲中,連人帶劍,疾撲郭懷。

  以她的身分,不便暗襲,以她的修為,也不屑暗襲,嬌叱只是為先給郭懷一個警告。

  胡鳳樓的修為,已臻身劍合一境界,劍發人到,疾若奔電,但,再快也快不過那聲先出口的嬌叱。

  按理,郭懷應該躲得過,以他的修為,嬌叱跟發劍之間的空隙,不但很夠他躲閃,甚至也夠他回劍變招,封架姑娘那身劍合一的一擊。

  但,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郭懷沒有想到姑娘胡鳳樓會真出手,真以劍相向,即使她已經是傅夫人。

  看不出他是沒躲,抑或是沒來得及躲,但卻可以清晰看到,血光一閃,姑娘那一劍正中他的左臂。

  一擊而中,玉貝勒之厄頓解,郭懷重創飄退,鮮血已染紅了整條雪白的左袖,姑娘竟也忙沉腕收劍,並沒有乘勝追擊。

  剎時,劍氣刀風俱斂,這座「午門」之前好靜好靜,人雖不少,但卻能聽見一根繡花針掉在地上的聲響。

  突然,郭懷騰身而起,向著「端門」方向飛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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