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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老侯爺緩緩道:「玉翎,你是我的獨子,也是我神力侯爵的唯一承襲之人,我疼愛你,像鳳樓這麼一個絕無僅有的好媳婦,我絕不會讓你拱手讓給別人,但是,現在為了朝廷,為了你,為了你的將來,咱們只有這麼一條路。」

  玉貝勒顫聲叫道:「爹……」

  老侯爺像沒聽見,接著說道:「再說,抓一個女兒家的心,搶媳婦,不是這麼個抓法,這麼個搶法的。鳳樓天地間絕無僅有,不是一般低脂庸粉,不能以對一般女兒家那樣對她,更不能勉強她,必須表現得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要明白一點,能贏得她的心的,是天地間的奇男子,男子漢大丈夫,而不是聲威一等的大英雄……」

  「難道我……」

  「『英雄』兩字你當之無愧,但你還算不得男子漢。」

  玉貝勒頎長的身軀倏泛輕顫。他低下了頭。

  老侯爺臉色一寒,雙目之中再現威棱:「為朝廷,為你……為你的現在跟將來,你要聽我的,我先回去了。」轉身出了簽押房。

  玉貝勒帶著顫抖猛抬頭,他玉面煞白,雙目赤紅,嘴緊閉著,嘴角掛著一點血跡,神態好怕人。

  當玉貝勒出現在威遠鏢局的時候,他除了臉色有點蒼白之外,別無異狀。

  迎他的是韓七少克威,臉上雖掛著微笑,話說得卻有點急不可待:「貝勒爺,怎麼樣,天津……」

  玉貝勒淡然截了口:「七哥,我要見鳳樓。」

  韓克威還能不知道他是不願說,也就沒再問下去,微怔一下強笑道:「您廳裏坐會兒,我去給您請!」

  顯然,他知道姑娘鳳樓不願在小樓見玉貝勒,哪知玉貝勒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話落,往後便走。

  韓克威一怔,在後便跟,畢竟來的是顯赫一時的威武神勇玉貝勒,他不便攔,既驚又急,心想這下要糟,姑娘鳳樓非給玉貝勒一頓不可。

  而,玉貝勒他進後院卻停在小樓之前,然後,他揚聲發了話:「煩請哪位通報一聲,傅玉翎有事要見鳳樓姑娘!」

  韓克威見狀雖然心裏一鬆,一聽玉貝勒這麼說話,可卻怔住了。

  小樓裏奔出了紅菱、紫鵑、藍玲三個,三個人瞪大了三雙美目:「貝勒爺……」

  顯然,她三個也都為玉貝勒這份客氣,這份多禮而訝異。

  小樓上,曲欄之內的紗窗裏,有個人探出了頭,是姑娘韓如蘭,她往下看了一眼:「鳳樓姐請貝勒爺上來!」小樓上有別人在,傅玉翎有點猶豫,可是只猶豫一下,他就邁了步,直進小樓。

  韓七少沒跟進去,沒經過通報,沒有姑娘鳳樓的允准,或者是相請,他也不願擅進姑娘的小樓。其實就是老鏢頭韓振天也不例外,何況是他。

  敢闖這座小樓的,也只姑娘韓如蘭一個人了。

  玉貝勒登上了小樓,臥房外的精雅小客廳裏,除了姑娘胡鳳樓跟韓如蘭外,老鏢頭韓振天也在座。

  姑娘鳳樓坐著沒動,老鏢頭起身招呼,兩個人都沒提天津方面的事。

  而,韓如蘭沒心機,口快心直:「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談你呢!」

  姑娘鳳樓沒在意,老鏢頭卻一怔,攔之不及,不免有點兒尷尬。

  玉貝勒他似在意料中,表現得出奇的平靜,或許,他也沒心情理會別的,道:「鳳樓,我想跟你談點事兒。」

  韓振天何等老於世故,還能不懂,他打算招呼一聲帶韓如蘭就走。

  可是姑娘鳳樓說了話:「義父請坐!」

  一頓轉望玉貝勒:「坐下來說吧!這兒也沒外人!」

  韓振天有點為難,也更為之尷尬,姑娘韓如蘭卻一把把他拉坐下:「哎呀!既不是外人,鳳樓姐讓您坐,您坐就是了嘛!」

  難受的還是傅玉翎,玉面上掠過一絲抽搐,他還是忍住了,但是他並沒有坐,道:「鳳樓,我想請你出個面。」

  姑娘鳳樓目光一凝:「讓我出個面,你什麼意思?」

  傅玉翎暗吸一口氣:「我想請你出面,找郭懷談一談!」

  姑娘鳳樓一怔,跟著臉色一變。

  韓如蘭脫口叫道:「為什麼要找他,要找應該找宮老……」

  傅王翎緩緩道:「因為宮弼只是海威堂的總管,郭懷才是海威堂主人。」

  姑娘胡鳳樓的身軀一震。

  韓振天忿然站了起來。

  韓如蘭叫道:「郭懷他……他是海威堂主人,你是聽誰說的?」

  傅玉翎又暗吸了一口氣,忍了一下心裏的痛,道:「我去過海威堂,見著了宮弼,也見著了郭懷。」

  韓振天、韓如蘭齊聲叫,一個叫「鳳樓」,一個叫「鳳樓姐」。

  姑娘鳳樓說了話,話聲永遠那麼平靜:「你沒有弄錯,郭懷他確是海威堂的主人?」

  傅玉翎道:「我寧願是我弄錯了!」

  姑娘鳳樓道:「我知道他不凡,知道他不等閒,可是沒想到,我絕沒想到,他竟然會是海威堂的主人。」

  韓如蘭急道:「鳳樓姐,他要就是海威堂的主人,那麼那天海威堂的開張酒宴上……」

  韓振天脫口道:「那該是宮老跟他串演的一齣戲。」

  姑娘鳳樓道:「或許是一齣戲,不會是宮老假他以拒退官家,因為抓走了歐陽一家三口招惹的是郭懷,而以郭懷他的才智所學,主持海威堂,真要說起來,應該是不足為怪。除非,海威堂跟群義鏢局歐陽家有關,但是不可能,如果他們之間有關聯,通記不會任天津船幫欺凌群義這麼多年!」

  只聽韓如蘭道:「天!他竟會是海威堂的主人,他竟會是海威堂主人!」

  話鋒突一頓,霍地轉望傅玉翎:「這麼說,你是讓郭懷給碰了回來?」

  傅玉翎玉面上閃過一陣抽搐:「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這麼好強自負的玉貝勒,居然承認了,這不是以往的玉貝勒,姑娘鳳樓不由的看了他一眼。

  韓如蘭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玉貝勒道:「離開海威堂之後,我又蹩了回去,我要找郭懷,跟他一決勝負高下,我告訴宮弼,郭懷他輸,讓他聽我的,他贏,我拼著抗旨,撒手不管這件事,並且立即釋放歐陽家三口。可是郭懷已經躲了,他避不見面,讓宮弼應付我,宮弼說,民不敢跟官鬥,郭懷絕不敢跟我交手。」

  韓如蘭道:「他真聰明。」

  姑娘鳳樓道:「只能說,他這個人相當仁厚。」

  傅玉翎臉色變了一下,心裏也一陣刺痛,但是他忍了,裝沒聽見,道:「不得已,我想調動京師鐵衛對付,但是,宮裏不准,連我阿瑪都出面阻攔我。」

  韓如蘭從不會想那麼多,詫聲道:「為什麼?」

  韓振天點頭道:「朝廷跟老侯爺是對的,要是沒有十分把握,動用這種力量,只怕後果會更不可收拾,只是,這件事若是不做徹底的解決,以後,以後他們的氣焰就要更高了!」

  傅玉翎雙目之中兩道怕人的異采一閃而逝。

  姑娘鳳樓微微揚了揚黛眉,道:「我不這麼想,就這件事來說,官家是咎由自取,因為多少年來,天津船幫跟官家一直是相安無事。一方賃船跟人掙錢,一方要船跟人以利漕運,各取所需,所以會突然發生這種事,根本就肇因於官家把歐陽一家三口抓進了侍衛營。」

  韓如蘭道:「那把歐陽家三口放了,不就行了麼?」

  傅玉翎雙眉陡揚:「不行,事關朝廷的威信,我不能就這麼放人,而且,我是根據密告抓人,歐陽家也承認了,我沒有冤枉人,沒有抓錯。」

  韓如蘭道:「那……」

  傅玉翎玉面再閃抽搐,道:「為朝廷,為大局,我可以讓步,所以我找郭懷他一決勝負,可是他避而不見,現在,現在只好找第三者出面。」

  姑娘鳳樓突然截口道:「你找到了,我就是你所說的那個第三者?」

  傅玉翎緊了緊牙關,一點頭道:「是的,鳳樓。」

  姑娘道:「找個第三者出面斡旋,是為官家的面子?」

  傅玉翎又一點頭:「可以這麼說。」

  「官裏這麼多人,為什麼偏要找我?」

  「因為最早認識郭懷的是你,你一向推崇他,他對你也最沒有敵意。」

  「沒有別的原因了?」

  傅玉翎沒說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說,但是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姑娘一聲冷笑:「承蒙官家看重,我自己認為不能勝任,所以我不能答應。」

  韓如蘭一怔。

  傅玉翎道:「鳳樓……」

  姑娘道:「我不是官家人,沒拿官家一點俸祿,我可以不受命。」

  傅玉翎道:「鳳樓,沒人下令諭給你,只是我來求你,以私交求你。」

  「不是官家找我,是你個人來求我?」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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