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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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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受用是一回事,解決眼前之事又是一回事,天津方面的裝船、租船,關係著南方軍糧的運送。找不到郭懷,就解決不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天津船幫跟那些熟練的碼頭工人,就裝不了船,運不出去貨,只朝廷一道令下,征民夫、征民船,照樣可以把該運的東西運出去。 但是,難的是該運的這些東西不能耽誤,耽誤一天,朝廷就要蒙受一天的損失,天兒熱,糧貨堆積如山,本就容易出毛病,萬一再碰上一場雨,糧貨不霉即爛,朝廷的損失豈不更大!玉貝勒瞭解這個道理,深知這個厲害,道:「你是說,他知道我會蹩回來找他,他躲開了?」 「不!」宮弼道:「那倒也不是,我們主人又不是神仙,他哪能料到您會馬上蹩回來?只能說是趕巧了。」 玉貝勒道:「宮老,不管怎麼說,也不管他是不是敢跟我見個高下,我非馬上找到他不可。」 宮弼道:「我知道您很著急,來的是您,我也巴不得能夠馬上幫您找到我們主人,可是,貝勒爺,您得原諒,我實在不知到他到哪兒去了,北京城這麼大的地兒,一時我也沒處去找。」 「活財神」一臉誠懇色,要是真是這麼回事兒,任何人都不能指他說的不是實情。 奈何,玉貝勒他得非馬上找到郭懷不可,他急了,道:「宮老,咱們認識的時日不算短,也衝著你跟威遠韓總鏢頭的交情,我本不願!可是這件事關係太大,為了朝廷,我不惜帶走你,甚至放把火燒了這座海威堂,也要逼他馬上出來。」 宮弼笑了,笑了笑之後立即神色一肅:「貝勒爺,您的苦衷,您的不得已,我全明白,要是帶走宮弼就能逼我們主人出來,進而解決天津方面的事,這簡直是有功於朝廷,留名後世的事,不用您帶,宮弼我願意馬上跟您走。至於這座海威堂,不過幾家店面,幾間房子,比起朝廷即將蒙受的損失,實在是微不足道,您請,您可以馬上動手放火。」 話不但夠軟,而且好聽,但實際上骨子裏全不是那麼回事。 不過抓了歐陽一家三口,郭懷他就來了那麼一把看上去全不相關的殺手鐧,真要帶走了這位海威堂的總管,其後果可想而知。 何況動了「活財神」,也會驚動天下,只通記錢莊的各地分支稍做反應,朝廷還不知道又要蒙受多大的損失呢!這,玉貝勒他不是不知道,剛才那兩句話只是在情急之下未經考慮說出口的。 現在,他知道朝廷當初不該讓這麼一個民間生意坐大了,現在,他也知道郭懷這個人的重要了。但是,他就是不願意承認,更不甘示弱。 因為,他認為一旦承認,一旦示弱,他就會失去一切,其實這一切只包括兩樣,蓋世的英雄威名,絕代的紅粉伴侶,儘管是只這兩樣,這兩樣卻重逾他的性命。 剎時間,他更恨郭懷了,簡直恨入了骨,恨歸恨,然而他一時卻拿郭懷沒辦法,甚至不敢輕動眼前這位「活財神」跟這座海威堂。 他既急又氣,急氣攻心之下,一股熱呼呼之感從心口沖了上來,他知道那是什麼,硬把它忍了下去,猛一跺腳,鋪地花磚為之粉碎,咬牙一句:「我就不信鬥不過他郭懷。」 沒再多說一個字,掉頭衝了出去。 宮弼站著沒動,也沒說話,只是白胖的臉上,浮現起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神色。 *** 玉貝勒一騎快馬又馳進了「正陽門」,安桐等得正急,一見要迎,但是玉貝勒沒停,不但沒停,而且臉色鐵青的猛抽一鞭。 嚇得安桐往後便退,他躲得算快,不然非挨上這一鞭不可。 領侍衛內大臣,養尊處優慣了,他那麼個身子,哪經得起威武神勇蓋世的玉貝勒這麼一鞭?驚怔片刻,剛定過神,猛有所悟,顧不得擦拭一頭的冷汗,脫口一聲:「不好!」急又道:「快給我備匹馬!」 還好,京城站門的步軍,有的是現成的健騎。 玉貝勒帶著滿臉的怒火,一肚子的氣恨,飛騎進了侍衛營。 剛飛身落地,立即震聲傳令,一聲令下,上自侍衛營的統帶,下至每一個傳衛,立即集合在傳衛營廣大的前院裏。 玉貝勒地站得高高的,面對著肅靜、整齊的隊伍還沒說一句話,大門外蹄聲震天,緊接著大踏步進來了威態懾人的神力老侯爺。 只老侯爺一個人,半個護衛沒帶。 侍衛營的統帶帶領全營行下大禮,連玉貝勒也趕過來請安。 老侯爺沒理那位侍衛營統帶,向著玉貝勒冷然一句:「跟我到簽押房來!」 玉貝勒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可是他不能不乖乖的跟著老侯爺進了簽押房。 沒老侯爺的話,別人哪一個大膽的敢進簽押房?連近都不敢近! 這麼一大間簽押房裏,只神力老侯爺跟玉貝勒父子兩個人。 老侯爺坐都沒顧得坐,一臉冷怒色,劈頭便道:「你想幹什麼?」 玉貝勒道:「安桐跟您說了些什麼?」 「他並沒有冤枉你,幸虧他想到了!」 「可是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還敢跟我頂嘴,你這麼大個人了,難道還不知道能不能這麼做?」 「我只知道這些人不能再慣了,再慣下去,他們就更不得了了,有一天他們能進『正大光明殿』裏坐坐去。」 老侯爺道:「我知道,我比你明白,可是朝廷已經把他們慣壞了,他們已經成了氣候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動硬的,討不了好,蒙受損失的是朝廷,你承當得起麼?」 「我就不信……」 「閉上你的嘴,年輕氣盛,你永遠只知道急躁、衝動,這毛病無論幹什麼都是大忌,你現在給我用用腦筋,冷靜的想一想,你信不信?承當得起承當不起?」 不用冷靜的想,甚至不用想,玉貝勒打一開始就明白不能動硬的,要不然他也不會一忍再忍。可是他就是不願意承認,不願示弱,憑他的身分、地位、聲威,他更憋不下這口氣。 如今當著乃父神力老侯爺的面,再聽老侯爺這麼一說,他不得不為之默然,硬是沒敢再吭一句。 只聽老侯爺又道:「多少年了,一直好好的,為什麼如今突然發生這種事,你給我說?」 玉貝勒道:「只因為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那麼個郭懷,他存心搗亂,也想造反。」 老侯爺道:「郭懷?郭懷是誰?誰是郭懷,他搗什麼亂?又為什麼搗亂?」 玉貝勒只得說了,打從京外接姑娘鳳樓,邂逅郭懷,之後郭懷如何進入群義鏢局,如何在海威堂開張宴上技震天津船幫,天津船幫如何歸附海威堂,郭懷他如何搖身一變又成了海威堂主人,其間當然也包括姑娘鳳樓如何推崇郭懷,他如何憑密告捕拿了歐陽一家三口。 靜靜聽畢,老侯爺為之驚然動容,道:「有這種事,京裏有了這麼一檔大事,我居然一點兒都不知道。要是你說的從頭到尾是實話,這個郭懷的確不是個等閒人物,鳳樓推崇的沒錯,她的眼光也絕不會錯,這個郭懷,除了家世、身分、地位不能跟你比之外,哪一樣都比你強!」 玉貝勒臉色一變,叫道:「您……」 老侯爺臉色一沉:「你是我的兒子,我犯不著像內城裏的這些應聲蟲一樣,淨揀你愛聽的說,我也不是那種脾氣。就憑郭懷他這份心智,憑他這份隱忍,憑他這份能伸能屈,一躍而為控制通記錢莊,號令天津船幫,進而能成為掌握天下的海威堂主人,這一樣你比得上麼?不過,顯然他是有為而來,而且顯然是謀定而後動,他來京的一切,都是經過事先的安排,他的來意用心,不容忽視!」 玉貝勒道:「所以我才要……」 「閉上你的嘴!」老侯爺沉聲道:「就是因為他是這麼個高深莫測的人物,更不能輕易動用官家的勢力對付他。再說,你盡點侍衛營好手,為的是朝廷麼?你只是為你心裏的一念嫉恨,為一個姑娘鳳樓。」 「我……」 「你什麼?難道我說錯了你,你憑密告去抓叛逆,沒人能說你錯,可是你畢竟是為你心裏的一點嫉恨招惹了他。他這麼做也不是對朝廷,而是對你,解鈴還得繫鈴人,這件事你得擔,你要辦,你該負責解決。」 玉貝勒雙眉一揚,道:「要我擔,我辦,我負責解決,我就是……」 老侯爺鬚髮微張,一雙虎目中威棱暴射,道:「你就是怎麼樣?」 別看玉貝勒再傲,再自負,再不可一世,也甚至敢跟皇上吭聲,可是,如今,他頭一低,硬是沒敢吭氣兒。 老侯爺雙眉聳動了一下,緩緩道:「我教你個法子,這件事你去求一個人出面,只要求得這個人出面,不僅能馬上見著那個郭懷,而且事情能馬上迎刃而解。」 玉貝勒忙抬頭:「誰?您說誰?」 老侯爺臉色更凝重,道:「鳳樓。」 玉貝勒一怔,臉色大變,幾乎是嘶聲叫:「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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