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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熊震山、李朋明白了,雙雙轉向兩位姑娘抱拳躬身:「天津船幫熊震山率弟兄李朋,見過兩位歐陽姑娘。」

  李朋道:「歐陽姑娘,這位是我們內五堂的熊堂主。」

  歐陽雪、歐陽霜淺答一禮。

  歐陽霜道:「原來是熊堂主,蒞臨群義鏢鏢局,不知有什麼見教?」

  「不敢。」能震山窘而尷尬:「恐怕兩位姑娘已經知道了,熊某謹代本幫幫主來向兩位姑娘當面致意,關於那筆債務,從此一筆勾銷。」

  歐陽霜雖然早就知道必是這麼個結果,可是此刻聽到出自天津船幫之口的這麼一說,多日身受之煎熬、羞辱、苦難,一齊湧上心頭,仍不免為之一陣激動,美目中湧現淚光,可是姑娘她就是不讓它掉下來,道:「我聽見了,也知道了,熊堂主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熊震山一點頭道:「還有,李朋!」

  李朋忙答應一聲,探懷摸出個紅綾小包,打開紅綾包,呈現一隻小檀木盒,再掀開檀木盒的蓋子。盒中赫然兩顆拇指般大小的珠子,他上前一步,道:「我們幫主交代,這兩顆珠子,抵以往收的利錢,請兩位姑娘收下。」

  歐陽霜一揚臉,冷然道:「那倒不必。」

  郭懷上前一步,道:「本來就沒有所謂的那筆債務,天津船幫所收的利錢理應退還,郭懷擅做主張,代兩位姑娘收下了。」

  他伸手接過那隻檀木盒,又道:「要是沒有別的事,你們可以走了,天津船幫,從此不要再進群義鏢局的大門。」

  郭懷說話,熊震山、李朋不但是連聲恭應,而且是連連躬身,躬身答應之中,退了好幾步,轉身急行而去。

  郭懷跟出了大門,看著熊震山、李朋翻身上馬,雙雙馳去。

  斜對面那堵牆下的小攤兒,已經不見了,郭懷卻仍微微一笑,輕輕說了句:「姑娘現在是不是可以放心走了?」

  他轉回身,隨手帶上了門。

  他雖然是輕輕的一句,那聽這句話的人儘管藏身處不在近處,卻似是字字清晰,悉入耳中。

  郭懷走到兩位姑娘面前,雙手遞出了那隻檀木盒,道:「請兩位姑娘收下,重整群義鏢局,這兩顆珠子綽綽有餘了。」

  大姑娘歐陽霜美目含淚,伸出顫抖的手接過了那隻檀木盒,顫聲道:「郭大哥……」

  跟二姑娘歐陽雪,姐妹倆嬌軀一矮,雙雙拜下。

  郭懷雙手往前再遞,一起架起兩位道:「兩位姑娘,我不敢當!」

  姐妹倆就是拜不下去,大姑娘歐陽霜再也忍不住,目中淚水為之突然奪眶,她悲聲道:「郭大哥,你讓歐陽家怎麼報答?」

  郭懷道:「群義鏢局供我吃住,使我有個棲身之所,我為群義鏢局盡點心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兩位為什麼非說報答不可?」

  歐陽霜道:「郭大哥,你自己知道,現在我更明白,你不缺吃住,也不缺棲身處。」

  郭懷道:「那就是兩位姑娘一片孝心,一份堅忍上感蒼天,兩位姑娘又為什麼要報答我這個人呢?」

  歐陽霜還待再說。

  郭懷截口道:「大姑娘請不要再說了,群義鏢局恢復舊觀,重振聲威,指日可待,我事已了,應該……」

  歐陽雪急道:「郭大哥,你要幹什麼?」

  郭懷道:「二姑娘,我該走了。」

  歐陽雪驚叫道:「不!」

  歐陽霜急道:「郭大哥,你要去哪裏?」

  郭懷道:「我有我的去處,也有我的事。」

  歐陽霜顫聲道:「郭大哥,你不能……」

  歐陽雪突然哭了,哭著道:「郭大哥,你這時候走,不是要姐姐跟我死麼?」

  歐陽霜道:「郭大哥,我姐妹從此不再提報答,群義鏢局少不了你,你不能走,無論如何請留下。」

  郭懷道:「兩位姑娘,無論到哪一天,我總是要走的,還請二位姑娘一本以往之堅忍,從此肩負起重振群義聲威之重任。」

  歐陽雪叫道:「郭大哥,你真要我姐妹死?」

  郭懷正色道:「老鏢頭沉痾方癒,群義聲威重振就在眼前,二姑娘怎麼可以為郭懷的去留,輕言生死?」

  歐陽雪悲聲哭叫:「郭大哥……」

  她低下了頭。

  郭懷改顏色,柔聲道:「兩位姑娘,請聽我說,我也有重責大任在身,不能不走,我原是個飄泊海上的孤兒,蒙兩位異人救養,在南海經二十年長大成人,這次進京,一方面為找尋親人,查明身世。另一方面也為重振老人家之昔日雄風,所以暫投群義鏢鏢局,固然是為兩位姑娘的孝心、堅忍所感動,也是為進行聯絡老人家昔日舊部事宜。如今,群義的危難已除,老人家部分昔日舊部也都已聯絡上,接下來就是我找尋親人、查明身世、重振老人家昔日雄風的重責大任,我能不走麼?說走,也並不會走遠,人還是在京裏,跟群義近在咫尺,隨時可以相見。」

  歐陽霜道:「聽郭大哥這麼一說,我姐妹總算明白了,不敢再行強留。」

  歐陽雪猛搖頭,淚痕滿面:「郭大哥,你說遠在京裏,是在那兒?」

  郭懷道:「海威堂,兩位可以隨時上那兒找我。」

  入耳這一句,兩位姑娘同時猛然怔住了。

  ***

  就在威遠鏢局後院,那座精緻的小樓上。

  紅菱已改回了女兒妝,微低著頭,站在姑娘胡鳳樓面前。

  胡鳳樓她正臨窗坐著,一雙美目裏,像蒙上了一層薄霧似的,有一種令人難以急會的迷濛。只聽她喃喃說道:「這個人真是高深莫測,真是高深莫測,憑他一個人之力,居然挫敗了偌大一個天津船幫,群義鏢局的危難消除了,只怕威遠鏢鏢局的危難,跟著就要來臨了!」

  紅菱猛抬頭:「他敢!咱們威遠鏢局有您在……」

  「傻紅菱!」

  胡鳳樓道:「我兩眼一向空四海,天下英雄,就連玉貝勒,我都沒放在眼裏,唯獨對這麼一個默默無聞的他,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覺得沒把握,就算能跟他扯個平手,威遠鏢局的危難還是不能免。」

  紅菱道:「照您這麼說,他豈不是成了天下第一人?」

  姑娘胡鳳樓道:「恐怕不為過,暫時他是默默無聞,可是我有預感,只假以時日,也許就在明天,他的聲名會突然直上九霄,凌駕於任何一個人之上,到那時,震動寰宇,普天下所談的一定都是他。」

  紅菱道:「那他豈不是又成了皇上了?」

  胡鳳樓道:「真要是說起來,一國之君的皇上比起來,實在算不了什麼!」

  紅菱叫道:「姑娘,您為什麼這樣推崇他?」

  胡鳳樓微一搖頭:「我也不知道,許是我在他身上發現的,比別人多。」

  紅菱道:「我們對您,一向信服若神,可是對於您對他的這種推崇……」

  胡鳳樓道:「不怪你有這種想法,不怪任何人,連我自己有時候都懷疑我是不是太過了,但願,這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走眼,但願我是看錯了他。」

  「可是!」紅菱道:「為什麼群義鏢局的危險消除了,咱們威遠鏢局的危難就來了呢?為什麼非是威遠呢?」

  胡鳳樓道:「因為老鏢頭心存偏袒,不能作持平之論的一句話。」

  「只為一句話?那郭懷他算什麼英雄?」

  胡鳳樓道:「那句話只是近因,遠因種子以往這些日子裏。」

  「以往這些日子怎麼了?咱們威遠沒什麼錯啊!」

  「兔死狐悲,物且傷其類。群義遭受迫害,又只有兩個姑娘家苦撐局面,身為同行的威遠,可曾伸過一次援手?」

  「姑娘,同行本就是冤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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