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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傅玉翎自覺太沒面子,打以前到剛才,天大的事,只要他站出來說句話,沒有攔不了的事兒。而如今,這個康親王府的三格格,就不賣他這個賬,不吃他這一套,他不由勃然變色,就待叱喝。只聽姑娘胡鳳樓低低道:「這位三格格是膽大了點兒,但滿旗女兒不是一向這樣麼?我倒覺得她直率得可愛,膽大得可敬。」

  這話,不見得是跟玉貝勒說的,但是傅玉翎他聽見了,而且是字字清晰,連姑娘胡鳳樓都說那位三格格直率得可愛,膽大得可敬,玉貝勒他還能說什麼,又還敢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白著一張滿帶怒容的臉也坐了下去。黑袍壯漢很感意外,他絕沒想到有人會說話,有人敢替群義鏢局說話,更是做夢也沒想到,站起來的會是個姑娘家,是這位康親王府的三格格。

  他臉色微變,一雙炯炯環目轉向韓振天,道:「總鏢頭德高望重,是不是也說句話。」

  韓振天無論在今天這個場合,或是在任何地方,聲威之隆,名望之重,那是當之無愧,只要他說一句,任何人都會聽他這一句,認他這一句。

  他略一遲疑,站了起來,一臉的肅穆神色:「韓某開的也是鏢局,無論如何站在同行的立場,只應該避嫌,不應該說話。但是,既然幫主讓我站起來說幾句,我也只好勉為其難,相信諸位還信得過韓某的為人,就事論事,不偏袒任何一方。」

  話剛說到這兒,叫嚷之聲四起:「我們信得過,我們當然信得過。」

  「要是連總鏢頭都信不過,那我們就沒有信得過的人了。」

  「總鏢頭請說就是」

  韓振天道:「多謝諸位厚愛。」

  話鋒一振,話聲微揚,他接著說道:「這件事,我如今聽到的是這位郭老弟的說法,事實上,早在年餘之前,這件事就已震動京師,相信在座的諸位之中有不少人還記得,真相究竟如何?沒人知道,連韓某我到如今也一無所知。不過這件事如果真如這位郭老弟所說,那當然是曲在天津船幫,群義不但可以不還這筆債,還可以報官訴法,或者是請江湖同道主持公道。但是,在情也好,在理也好,在法也好,凡事都講究證據,不知道這位郭老弟是不是拿得出證據?」這番話聽得議論又起,嗡嗡之聲遠比剛才要大,都能震人耳鼓。

  姑娘胡鳳樓很平靜,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玉貝勒臉上的怒容不見了,微微點頭。

  韓總鏢頭說的是理,聽起來不偏不向,絲毫不辱沒他的身分與地位,郭懷他還有什麼好說的?滿座賓客,目光都投向郭懷。

  三格格更是緊盯著郭懷。

  郭懷淡然一笑說了話:「韓總鏢頭令人佩服,也令人肅然起敬,我要是有證據,也就不必借這機會請諸位主持公道評評理了,普天之下的冤事,有幾個拿得出證據的?」

  此言一出,哄然之聲猛起,當然,都是指群義沒理。

  本來嘛!空口說白話誰都會,拿不出證據怎算有理?誰要硬說有理,那無非太糊塗,太不通情理。三格格一怔,嬌靨上立現失望之色。

  玉貝勒雙眉揚起,嘴角微現笑意。

  黑袍壯漢更是哈哈大笑,聲震夜空。

  只聽韓振天道:「那麼,郭老弟,你要原諒,拿不出真憑實據,就算韓某明知道群義受害,也不敢指天津船幫沒理。」

  黑袍壯漢大笑聲中抱拳,站都沒站起來:「多謝總鏢頭!多謝總鏢頭!」

  韓振天正色道:「幫主千萬別這麼說,韓某不敢當,韓某只是就事論事,不偏不向……」他就要坐下去。

  三格格突然叫道:「要證據,好哇!誰又有證據證明他天津船幫不是蓄意設圈套害人?」

  姑娘胡鳳樓一怔。

  玉貝勒臉色又變,怒容之中還帶幾分厭惡。

  只聽韓振天淡然的說道:「三格格要是這麼說的話,韓振天就不敢再多說什麼了,請滿座賓客公斷。」他坐了下去。

  這個軟釘子碰得三格格為之一怔,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剎時,議論之聲又起,當然,都指群義沒理,並指那位三格格胡攪蠻纏,強詞奪理。

  三格格哪受過這個,火兒了,就要三不管的發火兒。

  郭懷那裏適時欠了身:「無論如何,三格格的仗義執言,群義感激,請坐!」

  怪了!三格格那麼個脾氣,眼看就要三不管的發火,兩眼一看郭懷,她居然沒脾氣了,火兒也熄了。道:「郭懷,不要怕,也不要管那麼多,我認為你們有理,你們就是有理,到哪兒我都會為你們說話。」她坐了下去,她這一桌,附近的好幾張桌,無不為之側目,無不為之低聲議論,那位貝子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三格格她可不在乎,繃著張臉,誰都不看。

  這裏三格格剛坐下,那裏黑袍壯漢又說了話:「韓總鏢頭,這麼說,天津船幫可以照要這筆債,還不出千兩黃金,群義每個月也得照付利錢了?」

  韓振天道:「這是理,天經地義。」

  黑袍壯漢帶笑轉望郭懷:「姓郭的,你可以早走一步了,帶話歐陽家,叫他們準備好利錢,席散之後我準派人去收。」

  郭懷淡然道:「不必帶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覆,我郭懷告訴李朋的,絕無更改,不但利錢沒有,連那筆不成其為債的債也要一筆勾銷。」

  滿座皆震驚,只震驚於這個郭懷的膽大。

  姑娘胡鳳樓仍是那麼平靜。

  黑袍壯漢仰天大笑:「姓郭的,只說話,不講武,只是你所做的保證,對不對?」

  郭懷淡然道:「不錯,你可以不必遵守。」

  黑袍壯漢道:「好,好!容我先向主人告個罪。」

  宮弼居然道:「不敢當,事情既然到了這地步,宮弼我不便也不敢阻攔!」

  顯然,他是允許天津船幫用武了。

  黑袍壯漢一揮手道:「姓郭的,你站出去,不要驚擾了別人。」

  郭懷笑向左右:「院子裏已經沒地方了,何妨勞煩諸位讓一讓。」

  跟他同桌的,唯恐稍慢,一個個急急起來退讓。

  剎時,那張桌旁就剩下了郭懷一個人。

  那位三格格,這時霍地站了起來,冷然叫道:「你們誰敢!」

  她叫得太遲了,還是有人敢。

  西邊長廊上,一條人影像脫弩之矢,騰躍疾射,直撲郭懷。

  郭懷道:「留神,站穩了!」

  他抬手微那麼一擺,只那麼一擺。

  悶哼聲中,那條人影,從哪兒來,還回哪兒去,去勢比來勢還快,落回長廊上,卻沒站穩,砰一聲撞上了西廂房的牆,貼著牆下滑坐了下去,沒再站起來。

  是個粗壯的黑衣漢子。

  這,看得滿座賓客怔住了。

  韓振天睜了老眼。

  玉貝勒揚了雙眉。

  韓克威、韓如蘭兄妹一臉驚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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