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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七章

  只聽直郡王道:「原來是這位人物,那麼說再等等,也好讓咱們看看,這位從不露面的人物,究竟是不是長著三頭六臂!」

  雍郡王居然不吭聲了。

  讓這麼多位皇子,還有這麼多的皇族親貴、王公大員等這麼一個領袖天津船幫的草莽人物,的確是過分,的確是大不敬。

  可是眾家阿哥居然一聽之後都願意等,這就足以顯示出天津船幫在他們各人心目中的分量了。沒別的,只要誰能拉攏住天津船幫,那就等於掌握了河北、山東兩省的水陸命脈,京線一帶就在手掌之下,那個儲位,也就跟拉攏神力侯府一樣,是唾手可得的了。

  無巧不成書,也就在這時候,廳外傳來了個響亮話聲:「稟東家,天津船幫貴客到!」

  在座的,除姑娘胡鳳樓外,全都霍地站起。

  宮弼轉臉沉喝:「吩咐開席!」

  「是!」廳外一聲恭應。

  海威堂的酒席,宴開百桌,全部擺在廣大的庭院裏。

  人多好辦事,沒一會兒工夫,百張圓桌,擺得整整齊齊,大紅桌巾,一色銀器,夠排場夠氣派。通明的燈光照耀下,一桌桌的賓客坐滿了,上菜的全是通記的伙計,一個個年輕小伙子,穿著整齊,手腳矯捷。另外每桌兩個,管斟酒侍候,算算總有近三百,據說全是從附近分支調來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主座上站起了通記的東家,有活財神之稱的宮弼,他先感謝貴賓們的光臨,老鏢頭韓振天的具名發帖,接著介紹海威堂。

  這,是眾賓客都想知道的,無不屏息凝神的聽,廣大的前院鴉雀無聲,一片靜寂。

  就在這鴉雀無聲,一片靜寂的當兒,宮弼做重大宣佈,語出驚人。

  他說,海威堂是個生意字號,水陸兩路的買賣,無不經營,通記錢在只是海威堂經營項目下的一項。由是,自今夜此時此刻起,通記錢莊歸屬於海威堂,主持海威堂的,另有其人,他宮弼只是海威堂的一名總管,而海威堂的主人卻因故不能出面。何止語出驚人,簡直滿院為之沸騰,一旦傳揚出去,恐怕也立刻震動天下。

  怎麼不?舉世聞名,富甲天下的活財神,居然居於人下,只是一名總管,而分支遍及南七北六的通記錢莊,也只是成了海威堂所經營眾多項目下的一項。

  海威堂勢力之龐大,不想可知!

  那位海威堂的主人是個怎麼樣一位人物,自然也是不想可知。

  有熟的,有好事的,紛紛站起問宮弼,海威堂主人究竟是當世之中的哪位人物?此時此地,因何故不能出面?一呼百應,全部問起來了,不但海威堂屋宇為之震動,恐怕整座北京城都聽得見。

  只有一位,除了目閃異采外,仍然是那麼平靜的坐著,這位是姑娘胡鳳樓。

  宮弼他連擺雙手,好不容易把震天的聲浪壓了下去,接著,他致萬分歉意,然後是三個字不能說。不過,最後他保證,稍假時日,海威堂主人一定會在京露面,親自主持海威堂。

  這答覆,這說詞,滿座賓客當然不滿意,就要再度追問。

  不遠的一桌上,站起了一個人,是郭懷,他揚聲發話,震天懾人,立即鎮住全場:「請問,哪一位是天津船幫的來人?」

  宮弼那一桌上,立即有人應聲發話。

  那個人,是個四十來歲,身材魁偉,豹頭環眼,一臉絡腮鬍的黑袍壯漢:「我就是。」

  郭懷道:「容我再請教,閣下是天津船幫裏的哪一位?」

  那黑袍壯漢道:「我是天津船幫裏的頭一位。」

  頭一位?不用說,那是幫主。

  此言一出,驚呼四起,所有的目光立即投射過來,無不爭睹這位神秘幫主的廬山真面目。

  郭懷道:「好極,我叫郭懷,不知道幫主聽說了沒有?」

  黑袍壯漢輕裝笑:「原來你就是群義鏢局那個郭懷。」

  顯然,他已經接獲了稟報。

  京城、天津衛兩地相距兩百四十里地,那個李朋是上午到群義鏢局去的,而且在今晚來海威堂致賀之前,這位天津船幫的幫主,就已經接獲了稟報,天津船幫傳遞消息,不能說不夠快。

  郭懷道:「既然幫主知道郭懷,那是更好,也省得我多做解說,耽誤大家喝酒了,貴幫那位李朋李九爺稟報幫主的事,本來我是打算三天之後到天津衛去做個了斷的,既然幫主今晚駕臨海威堂做客,我就借這海威堂酒宴之上,跟幫上做個解決,不知道幫主的意下如何?」

  黑袍壯漢冷笑道:「對天津船幫來說,在哪兒了斷都一樣,天津船幫本就不願在地盤裏落個仗勢欺人,只是我今晚在海威堂是客,你要借酒宴之上了斷,不知道做主人的肯不肯答應?」

  郭懷轉向宮弼遙遙抱拳:「宮老,郭懷保證只談理,不講武,還請示下尊意。」

  宮弼忙拱手答禮,道:「海威堂是個生意買賣,不願介入江湖事,只要閣下保證說理而不講武,不擾我賓客,宮弼不敢多說什麼!」

  郭懷又一抱拳道:「多謝宮老。」

  一頓轉望那黑袍壯漢:「幫主應該聽見了,主人已然答應。」

  黑袍壯漢哪把個名不見經傳的郭懷放在眼裏,不要說地位居幫主之尊,就是天津船幫的任何一個,除了那個李朋,誰也不會在意這個郭懷。

  他哈哈一笑道:「唯一不如我意的是你保證在先,只說理不講武,不過今夜在海威堂是客,看在主人份上,也只好認了,那麼怎麼個了斷法,你說吧!」

  郭懷道:「容易,今晚海威堂貴客滿座,每一位都是眼下各方面有身分、有地位的人物,一言九鼎,言重如山,我請他們諸位主持個公道評評理。」

  黑袍壯漢道:「要借今晚這酒宴之上做了斷的是你,那你就說吧!」

  郭懷道:「恭敬不如從命,那就請幫主恕郭懷放肆直言了。」

  接著,他把群義鏢局失鏢,負債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最後道:「群義鏢局在京城裏雖然微不足道,若是經營不善,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就怨不得人,但若是遭人蓄意陷害,恃強勒索,那就該另當別論,敢請諸位主持公道評評理,這是不是蓄意陷害,群義鏢局還該不該償還這筆千兩黃金的債務!」

  話說到這兒,有人暗暗佩服這個名不見經傳年輕人的膽識,卻也有人認為郭懷太自不量力。而,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一時之間卻都沒有人說話,上百桌酒席之間,剎時間好靜、好靜。

  黑袍壯漢那長滿絡腮鬍,毛茸茸的嘴角剛浮起一絲得意笑意。

  突然,一個近乎尖叫的女子話聲,劃破了這份寂靜:「怎麼沒人說話?」不遠處一桌上站起了那位康親王府,杏眼桃腮的三格格。

  她一雙杏眼圓睜,冷冷道:「你們這算什麼有身分、有地位……」

  玉貝勒傅玉翎兩邊眉峰一皺。

  她身邊的那位貝子爺,忙伸手拉她,要說話。

  三格格她回眸一瞪:「你少管我,虧你還是個男子漢呢!你怕事我可不怕。」

  玉貝勒站了起來,揚聲道:「小蓉,這是江湖事,咱們不好置喙,尤其你是一個女兒家。」

  三格格霍地轉過來道:「我不管什麼江湖事不江湖事,這個郭懷是要在座的賓客主持公道評評理,我是海威堂的客人,我就要站起來說句話。女兒家怎麼了?你別瞧不起女兒家,女兒家可不比你們這些男子漢膽小怕事。」

  姑娘胡鳳樓隔著桌子深望那位三格格,一雙美目之中閃現異采。

  傅玉翎聽了揚了一雙長眉道:「小蓉……」

  三格格看也不再看他,轉過臉去大聲道:「我認為這裏頭有毛病,怎麼就那麼巧,那批貨的貨主是他天津船幫,貨既然是天津船幫的,為什麼會讓別人找上群義鏢局託保,直到失了鏢才出面露頭?這根本是設好了圈套害人,不必還這筆債。」

  三格格語驚四座,立時議論紛起,嗡嗡之聲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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