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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船往岸邊搖,他心裏不住在想,那中年白衣文士有一條龍敗在泥鰍精手下之語,自然,他是一條龍,既是條龍就該名列「九龍」之內。

  那麼他究竟是「九龍」之中的那一條?如今黃先生一想就明白,除了那位「癲龍」東郭逸外,別無他人。

  「癲龍」東郭逸此人為人喜怒無常,介於正邪之間,武學當今一流,文才滿腹珠璣,他遊戲風塵,玩世不恭,正邪畏懼三分,是當今武林不可多得的一位奇人。

  他到「鴛鴦湖」來幹什麼?又為什麼找自己麻煩?

  他到「鴛鴦湖」來的目的,該不外也是來湊湊熱鬧,看個究竟,所以找自己麻煩,那大概是誤認為黃先生跟霍冷香有關係,是霍冷香的人了。

  想著想著,船抵岸邊,黃先生飄然上了岸,頭也沒回地逕自邁著瀟灑行雲流水步走了。

  ***

  「嘉興」有兩大廟,一為「愣嚴寺」,一為「精嚴寺」。

  「愣嚴寺」在郡廟後,創於宋嘉佑八年,熙寧間,永智法師講「愣嚴經」於此,故名。為「嘉興」最大禪林,首屈一指的大寺院。

  黃先生背著手,灑脫飄逸地到了「愣嚴寺」前,那「愣嚴寺」高大宏偉的兩扇中門敞開著,獨不見有善男信女燒香客。

  黃先生心中了然,他猶豫都沒猶豫地便踏上石階,進了「愣嚴寺」那宏偉、莊嚴的寺門。

  進了門,剛到那大殿前的大天井裏,一聲洪鐘般響聲,沉重佛號傳了過來:「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黃先生立即停步抬眼循聲望去,只見左邊畫廊上走來一個身軀高大魁偉,濃眉大眼,一臉橫肉,身披大紅袈裟的僧人。

  這和尚目光如炬,步履雄健,落地有聲,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吃齋唸佛,敲木魚,翻貝葉,四大皆空,六根清淨,具菩薩心腸的出家人。

  容得紅衣和尚行近,黃先生搶先發問說道:「大和尚可是叫我?」

  紅衣和尚來到近前,往黃先生跟前一站,虎視眈眈,威態逼人,上下一打量黃先生,微一點頭道:「是的,貧僧正是呼喚施主。」

  黃先生道:「大和尚叫住我有什麼見教?」

  紅衣和尚道:「不敢,施主到這兒來是……」

  黃先生含笑說道:「大和尚這話問得可以,我請教此處是什麼所在?」

  紅衣和尚道:「施主這話問得也不錯,誰不知道這兒是『嘉興』首屈一指的大禪林,『愣嚴寺』!」

  黃先生道:「既是佛門清淨地,『嘉興』首屈一指的大禪林,我的來意大和尚又何必多問。」

  紅衣和尚濃眉微揚,道:「這麼說施主是來燒香禮佛,隨喜參禪的?」

  黃先生點頭說道:「不差,大和尚以為我還能幹別的麼?」

  紅衣和尚道:「佛門清淨地,是不能幹別的,也不容幹別的,不過貧僧要告訴施主,『愣嚴寺』這兩天因故暫熄香火。」

  黃先生訝然說道:「因故暫熄香火,有這說法,為什麼?」

  紅衣和尚道:「施主,這是『愣嚴寺』的事。」

  黃先生道:「大和尚的意思,是叫我別過問?」

  紅衣和尚一點頭道:「不差,貧僧正是這個意思!」

  黃先生眉鋒一皺,沉吟說道:「什麼事使得這最大禪林暫熄香火,必然是重大事故……我說嘛,怎既未見有善男信女燒香客,也未聞有木魚聲梵唱聲,要命走了這麼遠的路,豈不是白跑一趟了麼?大和尚……」

  紅衣和尚道:「施主可以過幾天再來,請吧!」一擺手,他竟然下了逐客令。

  黃先生忙搖手說道:「噯,噯,大和尚,且慢,容我跟大和尚打個商量。」

  紅衣和尚道:「施主要跟貧僧打什麼商量?」

  黃先生道:「我知道貴寺必然有什麼重大事故,不然絕不會輕易暫熄香火,無如我遠道而來,也為大事求佛,大和尚可否看在佛祖金面上,容我燒上一炷香,在佛前祈求一番。」

  紅衣和尚搖頭說道:「施主原諒,這個貧僧不敢擅自通融。」

  黃先生道:「那麼容我見見貴寺主持,當面求求他。」

  紅衣和尚道:「貧僧就是『愣嚴寺』的主持!」

  黃先生「哦」地一聲道:「原來大和尚就是『愣嚴寺』的主持大和尚,失敬了!」微拱雙手,施了一禮。

  紅衣和尚微欠身軀,答了一禮,道:「不敢當,貧僧尚未向施主見禮。」

  黃先生道:「大和尚的法號是……」

  紅衣和尚道:「有勞施主動問,貧僧一空。」

  黃先生道:「原來是一空大和尚,大和尚,我適才……」

  紅衣和尚搖頭截口道:「此事重大,連貧僧也不敢做主。」

  黃先生道:「那麼請問大和尚,誰能做主。」

  紅衣和尚道:「佛祖。」

  黃先生一怔道:「大和尚莫非讓我跟佛祖打商量去!」

  紅衣和尚道:「貧僧不是這個意思,貧僧是說得等佛祖指示。」

  黃先生皺眉說道:「那就麻煩了,事急在眉睫,我如何能等那麼久,這趟求不著佛祖庇佑,萬一誤了姑娘,豈不是……」

  紅衣和尚道:「施主究竟有什麼急事,非求佛祖不可?」

  黃先生道:「這件事既緊急又重大,是這樣的,我家姑娘過兩天就要出閣,我家二姑娘也在同一天出閣,而姐妹倆嫁的偏偏又是一個人,為恐我家二姑娘婚後得寵,所以我家姑娘命我來祈求佛祖庇佑大施佛法。」

  紅衣和尚失笑說道:「施主,佛祖不管這種事的。」

  黃先生一怔道:「佛祖不管這種事?誰說的!」

  紅衣和尚道:「貧僧說的,這種事與其求佛祖,不如求貧僧。」

  黃先生又復一怔,忙道:「怎麼,大和尚能使我家姑娘婚後得寵?」

  紅衣和尚道:「貧僧頗具佛法,只要對那位女菩薩施些法力,那位女菩薩便不虞有失寵之憂。」

  黃先生「哦」地一聲忙道:「真的麼,大和尚?」

  紅衣和尚道:「出家人豈敢打誑語!」

  黃先生滿臉興奮色,喜道:「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既然大和尚有這麼高的佛法,那就求大和尚也是一樣,但不知大和尚怎麼施法?」

  紅衣和尚道:「施主只請將府上的所在告訴貧僧就行了。」

  黃先生道:「那麼大和尚什麼時候去施法?」

  紅衣和尚搖頭說道:「這個施主不必管,也不必多問,貧僧一定會去府上施法,而且絕不會誤了那位女菩薩的事就是。」

  黃先生道:「那……我就先謝謝大和尚了,不知大和尚可知道有個地方叫『天外天』?」

  紅衣和尚一怔道:「貧僧知道,尊府莫非就……在……」

  黃先生道:「『天外天』、『小蓬萊』,就在這兒。」

  紅衣和尚目中寒芒一閃,臉色倏變,冷笑說道:「說了半天,施主原來是個有心人,佛爺我糊塗,走眼,被你戲弄了。」

  黃先生淡然一笑道:「萬惡淫為首,出家人更不該動淫念,犯淫戒,『散花天女』溫嬌娜的便宜,你大和尚敢佔麼?」

  紅衣和尚冷笑說道:「佛爺不敢佔『散花天女』的便宜,但敢佔你的便宜。」

  抖手而起,五指箕張,當胸抓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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