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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不。」司馬逸搖頭說道:「他們既然下了毒,這毒就絕不會是任何人都能解的!」臉色陡然一變,道:「這麼說,我也中了毒……」

  黃先生道:「他們應該不會薄彼厚此!」

  司馬逸略一沉默,旋即詫聲說道:「沒有啊……」

  黃先生道:「沒有?什麼沒有?」

  司馬逸道:「我並沒有中毒啊。」

  黃先生道:「閣下怎麼知道沒有中毒?」

  司馬逸道:「我剛運真氣,遍搜體內,並沒有發現有絲毫中毒跡象……」

  黃先生道:「真氣,何謂真氣?」

  司馬逸道:「是我輩練武人體內的一口氣,提聚起來可遊行四肢百骸,無所不達,發於外則可以傷人……」

  黃先生「哦」地一聲道:「沒想到氣有這大妙用,孟子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胸中但有正氣在,外邪諸魔不能淫,莫非即指此。」

  司馬逸搖頭說道:「不,正氣無形,所謂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在下為河嶽,在上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而真氣有形,在內強身,發外傷敵……」

  黃先生道:「這麼說不是一回事?」

  司馬逸道:「本不是一回事。」

  黃先生拱手說道:「多謝指點,使我茅塞頓開增長不少見識……」

  話鋒忽轉,接問道:「閣下說自己並沒有中毒?」

  司馬逸道:「是的,我並未發現有任何中毒跡象。」

  黃先生搖頭說道:「不會吧,他們會薄彼厚此麼?」

  司馬逸雙眉微揚,道:「這到時候自然分曉!」

  黃先生訝然說道:「到時候自然分曉,閣下這話……」

  司馬逸道:「我是不是中了毒,一旦等到了虎丘,見著那位『姑蘇癲狂生』之後,還怕不知道麼?」

  黃先生點了點頭,道:「怎麼,閣下還要去赴約?」

  司馬逸微一點頭道:「那是當然!」

  黃先生道:「閣下是認為自己沒有中毒……」

  司馬逸傲然朗聲道:「休說是沒有中毒,便即有斷腸之虞,司馬逸也忍著那一陣陣的絞痛,登上『虎丘』!」

  黃先生叫道:「這是為什麼,豈非大不智?」

  司馬逸抬頭笑道:「不然,閣下,閣下非武林人,不知盛名二字累人。」

  黃先生一臉恍然顏色地道:「我明白了,閣下是唯恐狂字他屬,他稱癲狂之最。」

  司馬逸道:「不錯,只是閣下只說對了三分之一!」

  黃先生訝然說道:「三分之一?何解?」

  司馬逸微微一笑道:「閣下要知道,司馬逸這四字名號『談笑狂客』既然在武林中有泰山之重,但仍不及『十奇』這兩個字為重!」

  黃先生一點即透,當即說道:「我明白了,閣下的意思是說,閣下如若不去赴約,聲名掃地的將不只閣下一個人,可對?」

  司馬逸點頭說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黃先生道:「那麼還有三分之一是……」

  司馬逸道:「閣下認為我不該查明此事,為我大哥、五弟一雪恥辱了!」

  黃先生一點頭道:「我也明白了,只是我仍判閣下三字大不智!」

  司馬逸道:「何解,閣下?」

  黃先生道:「閣下自身都難保,還說什麼為嚴、趙兩位雪恥洗辱,閣下此去一如飛蛾撲火,魚兒吞鉤這算得智舉麼?」

  司馬逸朗笑說道:「誠然,閣下,為兩字盛名,武林中愚人比比皆是,層出不窮,閣下不必再費心機,逞口舌了,縱然刀山油鍋,死路一條,司馬逸也要去『虎丘』,絕不會將癲狂二字輕易讓人的,閣下,我先走一步,虎丘候駕去了。」話落長身而起,破空飛射不見。

  黃先生笑了一笑,抬頭說道:「說了半天,他竟認為我是……自作聰明最要不得,誰叫我碰上了,說不得只好陪你走一趟,一來可以替你消災除難,二來也可以看看那位『姑蘇癲狂生』究竟是誰……」

  話聲至此,那「是誰」二字猶業繞在姑蘇台側,「姑蘇台」側的黃先生卻已然杳如黃鶴,蹤影不見了……

  ***

  有這麼一句話形容蘇州風景:「七塔,八幢,九饅頭。」

  八幢如今已湮沒不見。

  九饅頭是指舊式浴室而言。

  七塔則有靈岩、虎丘、上方、瑞光、北奇,及雙塔,蘇州城外諸縣,以虎丘最負盛名。

  虎丘原名海湧山,在蘇閶門外,由白山橋到虎丘山正門,僅七里許,俗稱七里山塘上虎丘者是。說部中的三笑姻緣,唐、祝、文、周四傑中的解元唐寅唐伯虎遇秋香就在此!

  虎丘名雖重,只是一個土丘高僅一百多尺,周圍也只有兩百來丈,但歷史名跡甚多。

  相傳吳王闔閭葬於此,水銀為灌,金銀為坑,華飾風靡一時,野史上說:「闔閭塚在吳縣闔閭門外,以十萬人治塚,經葬三日,白虎踞其上,故名虎丘。」

  又傳秦始皇統一天下後,東巡至虎丘,求闔閭寶劍,有虎當墳踞,始皇以劍擊之,誤中其石云云。

  這位吳王以傾國之帑,建造其幽宮,還殺了所有築墓工匠,此滅口處,後稱千人石,傳神僧竺道生曾在此講經,此台名「生公講臺」,所講「生公說法,頑石點頭」者是也。

  如今就在這塊千人石上,迎風卓立一人,那是「十奇」中的「談笑狂客」司馬逸,他先一步地到了虎丘。

  司馬逸卓立「千人石」上,縱目眺望,四下搜尋,想找出那位投柬邀約他到此較狂的「姑蘇癲狂生」。

  可是他在縱目眺望,四下搜尋之際,卻忽地凝目一處,神色一怔,無他,他看見了一人。

  這個人負手站在虎丘旁,那池廣六十步,水深十五尺的「劍池」之旁的顏真卿所書「虎丘劍池」四字石刻邊上。

  他,是那位黃先生黃玉。

  司馬逸一怔之後,旋即淡然而笑,轉過頭去,他沒引以為怪,只因為他把黃先生當成了那位「姑蘇癲狂生」。

  既如此,黃先生來了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他有這麼好的腳程,該也不足為怪。

  怪是不足為怪,可是司馬逸剛轉過身去,一件事兒就把這位名列「十奇」之四的「談笑狂客」嚇了一跳。

  就在他背後有人開口說了話:「閣下,恕我打擾!」

  司馬逸前飄數尺,霍然旋身,他直了眼,那位原在虎丘之旁,劍池之濱的黃先生,已經到了他的眼前。

  旋即,他揚眉而笑,道:「司馬逸走眼,閣下好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教書先生。」

  黃先生淡然而笑,道:「我這個讀書人允文允武,略略不同於一般讀書人!」

  司馬逸道:「司馬逸已到,你我這個狂字如何比試法,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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