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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花三郎沒事人兒似的打量蕭家前院,前院很大,但也很空曠,除了東西兩排廂房外,別的什麼都沒有,一條石板路通往後,兩旁十來丈見方一塊平鋪著細紗,分明,這是個練武場子。

  花三郎笑顧左右:「煩勞二位,陪我走一段吧。」

  尉遲東、歐陽西到現在還望著花三郎發怔,他們兩個到現在還弄不清楚,自己的腕脈是怎麼落進人家手裏去的。

  花三郎一手拉一個,剛邁進二門,迎面奔來了八個人,柳三影跟另七個。

  另七個,一前六後,後頭六個,清一色的佩劍黑衣人,前頭那位,是個比尉遲東還要乾瘦的中年人,簡直就是個人乾兒。

  人乾兒歸人乾兒,兩眼可亮得嚇人,一雙手也特別大,還黑裏透紫,帶點兒亮意。

  花三郎頭一眼就留意了他的手。

  八個人都急急停住了,柳三影一指花三郎,要說話。

  黑瘦人乾兒攔住了柳三影,亮得嚇人的兩眼,掠過了尉遲東、歐陽西的臉,落在了花三郎臉上,開口發話,語氣冰冷:「我知道,花三郎。」

  花三郎笑了:「行了,花三郎出了名了,請教。」

  「柴立,忝為蕭府後院管事。」

  「久仰,我要見……」

  「請到文廳奉茶。」

  居然來客氣的了。

  「文廳」,名副其實陳設很典雅、很考究,四壁都是名家的字畫,充滿了書香。

  花三郎由衷地讚嘆:「好地方。」

  「天大的事柴某做主。」柴立道:「這兩個人可否……」

  花三郎一笑道:「柴大管事解這個客氣,花某不能小家子氣,自無不可。」

  他鬆了手。

  尉遲東、歐陽西疾退三步,臉色倏變,眉泛兇煞,兩人的右手一下子摸上了腰際。

  顯然,他們倆是不死心,還想試試。

  那位後院管事柴立冷峻目光一掃,閃電也似的掠過尉遲東、歐陽西的臉上。

  目光是目光,絕不是電,說它像電,只是形容它的光亮像電。

  可是怪的是尉遲東、歐陽西兩個人竟真像觸了電,剛摸上腰際的右手倏地抖動一下,旋即軟綿無力地垂了下來。

  花三郎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視若無睹,裝看不見。

  柴立的一雙冷峻目光,又落在花三郎臉上,這當兒柴立的一雙目光像兩把利刃,吹毛斷髮的利刃,用不著觸碰人的肌膚,只讓它掃上一下,似乎就能割裂人。

  但是,花三郎表現得仍然無動於衷,生似他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那一雙利刃動不了他分毫。

  突然,柴立一雙目光中的冷厲、光亮,收斂得無影無蹤,這時候看他,十足的一個普通人,誰也不會相信,他會是個內外雙修的高手,他抬手肅客,也跟一般人招待朋友一樣:「請坐!」

  「謝謝!」花三郎欠了欠身,瀟灑極了,臉上帶著笑容,也生似來做客的。

  陪著花三郎坐下的,只有柴立,儘管柳三影、尉遲東、歐陽西,在蕭家的職務都是管事,可是這當兒卻跟七名腰佩長劍的黑衣人一樣,只有站在柴立身後的分兒。

  「柴大管事。」花三郎微一拱手:「可否煩勞那位,代為通報一聲……」

  柴立招手攔住了花三郎的話頭:「用不著,柴某忝為蕭府後院管事,天大的事,柴某自可伸手接下。」

  「呃?」花三郎目光深注,微一點頭:「也行,柴大管事既然知道我叫花三郎,自然也就明白我的來意。」

  「那是當然,朋友,你是外地來的?」

  「不錯,我不是北京城裏的人。」

  「你可知道,有人伸手管蕭家的事,休說是這座北京城,就是在整個北六省來說,這是絕無僅有的頭一回。」

  「呃!是麼。」花三郎道:「我可不知道,臥虎藏龍的北京城,跟整個北六省的江湖道,會都這麼縮頭縮腦的。」

  「能讓臥虎藏龍的京城跟北六省的江湖道縮頭縮腦,自然有讓他們縮頭縮腦的理由。」

  「那當然是因為蕭家財大勢大,威震天下了!」

  「朋友你以為還有別的理由麼。」

  「應該不會有別的理由了,世界上能服人的只有兩種東西,一種是德,一種是威,想來蕭家用以服人的,並不是德,以威服人,雄才大略為貴上者,應該知道那不是智舉!」

  柴立冷冷道:「那是我們老爺子的事,老爺子的作為,有他自己做主,別人誰也管不了。」

  「那當然,任何人都一樣,好惡由心,自己愛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也管不了,只是若是侵犯了別人,那就該另當別論了。」

  柴立冷冷一笑道:「自有蕭家以來,侵犯過別人的事擢髮難數,可是整個北六省,沒聽見有誰敢吭一聲。」

  「柴大管事,現在有一個了。」

  柴立臉色陡然一變道:「你是頭一個,恐怕也是最後一個,自你以後,繼起無人,也等於是沒有。」

  「呃?」

  「蕭家從沒有讓誰管過蕭家的閒事,此風不可長,此例不可開,否則,往後蕭家就無以對整個北六省江湖道了。」

  花三郎笑了笑道:「聽柴大管事的口氣,似乎是拿花某當了仇人,非置花某於死地而後甘心啊。」

  「事實上,柴某人不敢拿你當朋友看待。」

  花三郎笑道:「要是蕭府拿花某當仇人,那可是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大錯特錯了,柴大管事,花三郎我為的是貴上啊,貴上財大勢大,威震北六省,何等顯赫,何等威風,若是地痞流氓似的,為勒索幾個小錢,毀了令譽,弱了威名,那可是得不償失,令人扼腕啊。」

  柴立哼哼冷笑,然後由哼哼冷笑變成了縱聲大笑:「新鮮,新鮮,這話柴某人倒是頭一回聽見,閣下這個人的是可愛……」

  「誇獎了。」

  「閣下找上蕭府,就是為表達這番好意的麼。」

  「不錯,我是一番誠摯好意,不過還要看蕭府是否願意接受我這番誠摯好意。」

  「願意如何,不願意又如何?」

  「願意,那是天橋苦哈哈朋友們之福,花三郎不但願代表所有天橋的朋友向蕭府致最大的謝忱,而且得罪府上之處,花三郎我還願意當面賠罪,只是如果不願意接受……」

  「如何?」

  「花某人天生一副好管閒事的熱心腸,為了所有天橋苦哈哈的朋友們,也為貴上得來不易的威名及令譽,就是逼也要逼蕭府接受。」

  柴立冷笑道:「好大的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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