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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萧嫱道:“我是西厂的萧嫱,这位是身兼东西两厂的花总教习,我们是来看王大人的。”

  一听东西两厂,中年壮汉脸色倏然变了,吓得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直说:“是,是,两位……”

  萧嫱轻喝道:“是什么,还不快给我们通报去。”

  “是,是。”

  中年壮汉如逢大赦,一溜烟般往里跑了。

  “走,咱们进去。”

  萧嫱偕同花三郎跟了进去。

  从前院往后走,一路上净见躬身哈腰的王府奴仆,花三郎微点头示意,萧嫱却是视同未见。

  刚进后院门,迎面来了个穿官服的瘦老头儿,带着两名下人,老远的就哈下了腰:“不知道萧姑娘芳驾莅临……”

  萧嫱马上拦住了话头:“我是跟花总教习来巡视的。”

  “呃,花总教习。”瘦老头儿又是一礼,道:“下官是初次拜识花总教习。”

  萧嫱指着瘦老头儿道:“这就是兵马司的王如俊王大人!”

  花三郎道:“王大人。”

  “下官不敢,请两位后厅奉茶。”

  王如俊在前带路,来到了后花厅,三个人落了座,下人献上了香茗,王如俊张嘴刚要说话。

  萧嫱却抢在了前头,道:“王大人,我们来打听件事,听说府上前两天刚征选过歌伎。”

  王如俊一惊脸色大变:“不敢瞒两位,确有其事,不过下官已经向九千岁报过备了。”

  “呃!向九千岁报备,王大人你未免小题大作了吧。”

  “是,是,是这样的,那天下官征选歌伎的时候,正巧九千岁来巡视碰见。”

  “原来如此,你们这些大人们,家养歌伎,虽然是法所不禁,但那毕竟不是正途,可是既然九千岁都没说什么,我们也不便跟你计较……”

  “多谢两位,多谢两位,两位的恩德,下官没齿难忘。”

  “王大人你言重了,我们向王大人你打听个人……”

  接着萧嫱说出了玲珑的年岁、相貌、特征等等。

  王如俊道:“两位打听这么个女子是……”

  “我们听说她曾经来你府上应征。”

  “呃,下官想起来了,应征的歌伎之中,确有这么一位姑娘,人长得极好,而又聪明伶俐,会的玩艺儿还多……”

  “这位姑娘姓什么,叫什么,那儿的人?”

  “她只说她叫秋萍,是从江南来的,投亲不遇,又回不去了,所以才来应征歌伎。”

  “这位姑娘,王大人可以叫她出来让我们看看吗?”

  王如俊即面有难色:“这个……”

  “怎么,不方便?”

  “不,不,两位要看有什不方便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个秋萍,如今已经不在下官这儿了。”

  “呃!”

  萧嫱道:“那个秋萍,已经不在王大人你这儿了?”

  王如俊忙道:“是的,是的。”

  萧嫱道:“她不是你征选的歌伎吗?怎么会不在你这儿了呢!”

  王如俊窘迫地笑了笑道:“两位不是外人,告诉两位也没关系,是这样的,下官征选歌伎的那天,恰好九千岁到兵马司来巡视,看见了秋萍,非常喜爱,秋萍那个姑娘也够乖巧,当着九千岁的面,载歌载舞了一番,九千岁更加喜爱,拉着秋萍的手,问长问短,赞不绝口,下官在这宦海中浮沉这些年,还能连这都不懂,第二天下官就备了香车,把秋萍送到内行厂去了。”

  花三郎心猛往下一沉,脱口叫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正跟项总教习上内行厂去,听他们说兵马司王大人,正给九千岁呈了一宗活宝贝,难不成就是这个秋萍?”

  王如俊忘形地一拍腿道:“一点不错,总教习,下官给九千岁送去的活宝贝,就是秋萍。”

  花三郎刚才是脱口说了那么一句,现在他却说不出话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那个秋萍确是玲珑,她怎么会来兵马司王如俊处,化名应征歌伎?

  在刘瑾面前载歌载舞,刻意的卖弄,很显然的,她是有意要到刘瑾身边去,她这又是什么意思?

  但,那个秋萍,会是姑娘玲珑吗?

  只听萧嫱道:“王大人,你真把那个秋萍送进了内行厂了?”

  王如俊道:“下官怎敢骗姑娘?花总教习不就是最好的人证吗?”

  萧嫱望花三郎。

  花三郎报以苦笑,什么也说不出来。

  萧嫱站了起来道:“既是秋萍已不在王大人这儿了,那咱们走吧。”

  ***

  坐在马车里,花三郎还是说不出话来。

  倒是萧嫱先开了口:“但愿秋萍不是玲珑姑娘。”

  花三郎仍没说话。

  萧嫱道:“你是不是觉得,‘侯门一入深似海’,再想找她,可就难了。”

  花三郎终说了话:“这只是其中之一。”

  “还有什么?”

  花三郎皱眉道:“我弄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也许。”萧嫱这么解释:“她认为能进入‘内行厂’,见你比较容易点儿。”

  是这样么?

  花三郎暗自问。

  “其实她错了。”萧嫱接着道:“一旦进了内行厂,成了九千岁身边的宠人,再想见你,就更难了,想脱离内行厂,那更是难比登天。”

  花三郎的一颗心,一沉到了底。

  “所以,我说但愿秋萍不是玲珑姑娘。”

  花三郎忍不住道:“这孩子怎么……”

  怎么“什么”,花三郎没说出口,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萧嫱道:“我是女儿家,我了解女儿家,女儿家多半死心眼儿,用情一旦痴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

  花三郎苦笑道:“她还是个孩子,真能懂什么。”

  “你错了,玲珑不小了,女孩子家在她这个年岁,也最容易动情,换句话说,也最危险,所以我说,她们一旦痴起来,往往是不考虑后果的。”

  花三郎在心里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萧嫱说的不错,他对女儿家,懂的也不比萧嫱少,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万一,不幸秋萍果是玲珑,他又该怎么办呢?

  突然间,他心乱得像一束抖散了的麻。

  只听萧嫱道:“如果万一秋萍真是玲珑,想救她脱出内行厂,只有一个办法。”

  花三郎忙道:“什么办法?”

  “找项爷,只有他能逼九千岁放人。”

  花三郎心里猛一跳,道:“对,我怎么把项爷给忘了。”

  说话间,马车停住了。

  萧嫱道:“到家了。”

  掀开车篷一看,真的,不知不觉间,已抵萧府侧门外。

  萧嫱道:“你要不要去找项爷,我让车送你。”

  花三郎定定神道:“不用了,我先去跟我那个朋友说一声去。”

  “干吗这么急,你不先弄清楚,秋萍究竟是不是玲珑,万一不是呢,岂不让人瞎操心了。”

  这倒也是。

  花三郎正自犹豫,只见侧门里急急忙忙走出了卓大娘,她劈头便道:“姑娘、总教习,你们可回来了,九千岁那儿来人要找总教习,等了半天了,正由老爷子陪着呢!”

  花三郎一听刘瑾派人到萧家来找他,心里一跳:“九千岁派人来找我,知道是什么事么?”

  “不知道,来的大档头只说九千岁请您马上上内行厂去一趟。”

  萧嫱讶然道:“有这种事,九千岁会直接派人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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