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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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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公子雙眉微揚:「跟我說話,不能你呀你的。」 紀珠淡然道:「跟我說話,最好不要用這種態度,你貴為統領帝都鐵衛的大員,那是對別人不是對遼東李家。」 納蘭公子臉色一變,鳳目又現寒芒:「你太狂、太猖獗了。」 紀珠道:「好說,我這狂、猖獗只是因人而異,別人尊重我,我也照樣尊重別人。」 納蘭臉色又恢復正常,鳳目中的寒芒也自斂去道:「你要知道,自本朝開國至今沒有一個人敢為叛逆說話。」 紀珠道:「鐵霸王不是叛逆。」 「他是莠民,比叛逆好不到哪兒去?」 紀珠臉色微沉,道:「我請問,鐵霸王所領導的北六省江湖道,曾經干犯了那一條王法,你指他為莠民?」 納蘭公子道:「你不必為他辯護,朝廷對江湖人沒有好感。」 「當初除鰲拜,靠的卻是江湖人。」 「事實上,你李家就是一個最大的叛逆。」 紀珠淡淡的笑了笑,道:「事實上確是如此,我不否認,既是如此,你就不該再跟我這麼面對面說話。」 納蘭公子臉色一變,但剎那間又恢復了正常:「你是老郡主的推薦,曾經皇上點頭,我不能動你。」 「遼東李家離京城不遠,朝廷也不該任它存在。」 納蘭公子臉色大變,厲聲道:「李紀珠,你太過分了!」 紀珠淡然道:「不然,站在朝廷的立場,我說的這是實情實話,納蘭公子,難道你能否認事實?」 一句話問住了納蘭,站在他的立場,他絕不能否認,甚至不能有任何辯駁。 納蘭公子臉色發白,點頭說道:「好、好、好,李紀珠,皇上只是念你李家當年對皇家有過功──」 紀珠截口道:「納蘭公子,你既提當年事,那就表示你清楚當年事,當年事是各取所需,李家從不敢居功。」 納蘭一雙鳳目中寒芒暴射:「李紀珠,你是逼朝廷對你李家採取行動,你要明白,只要我一聲令下,你遼東李家馬上就會遭到緝捕。」 紀珠道:「我建議納蘭公子最好分頭並進,雙管齊下,因為站在納蘭公子你面前的,還有個李家的李紀珠。」 納蘭咬牙道:「好,我就先捕殺你,再下令對你遼東李家採取行動。」他猛然抬起右掌,曲起五指,那修長的五指,剎時變得如同一把鋼鉤。 紀珠乃是垂手站著,那麼悠閒、那麼安詳。他淡淡的道:「在納蘭公子動手出招以前,我要聲明一點。提醒一句,李家曾經執掌日月令,為匡復而效力,但如今,雖永遠以漢族世胄、先朝遺民自居,卻跟大清朝廷,一直相安無事,由於老郡主,李家也一直不願跟官家為敵,就拿眼前事來說,儘管鐵霸王傷得那麼重,我不但盡力地壓制北六省江湖道群家,甚至自己也先經由四阿哥向官家報備,我只找江南來的江湖道,希望官家也不要再採取任何行動。而如今,納蘭公子你最好能一舉殲滅李家,捕殺李紀珠,否則就憑李紀珠一個人,一把劍,不惜任何代價,誓必跟官家周旋到底,鬧得京城鬼哭神號。」 納蘭公子聽得神情震動,臉色連連變化,等到李紀珠把話說完,他立即冰冷長笑道:「李紀珠,要只憑你一句話就讓官家歇手,豈不是顯得官家太無人麼?我納蘭今後又怎能統率帝都鐵騎面對別人──」 顯然,他的話風語氣已經變了,變得只針對眼前事,隻字不提搏殺紀珠,殲滅李家。 紀珠何許人,他怎會不給人留退身步,何況他不能不為鐵霸王著想便道:「那麼以納蘭公子之見?」 納蘭道:「不讓官家插手,你就該有不讓官家插手的能耐,只你有這個能耐,我擔保官家不插手,可是要是你沒那個能耐呢?」 「容易,」紀珠的雙目微揚,震聲說道:「李紀珠就是頭一個叛逆,願意任憑官家的處置,如何?」 納蘭道:「不,皇上念舊,又有老郡主在,你明知道官家不會拿你怎麼樣,我只要你從此不要再管京城裡的任何事。」 「可以。」紀珠道:「我早就打算回遼東去了。」 「李紀珠,丈夫一言。」 「納蘭公子,快馬加鞭。」 納蘭一點頭道:「好,留神。」 他那鋼鉤般五指當胸緩緩推出。雖然慢,雖然有一段距離,但是只要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他那五指所指,已經罩向紀珠胸前所有的重穴。紀珠垂手沒動,兩眼緊緊盯住紀珠那隻手一眨不眨。 轉眼工夫,納蘭的一條右臂已然伸直,沒見他作勢,他一個身軀突然離地而起,電射而至,同時那像五指鋼鉤的右掌一搖,掌影倏化十餘,奔電般當胸抓到。 掌還沒到,已可感覺凌厲指風逼人。紀珠仍沒動,容得指風沾衣,他突然閃身出手。只聽砰然連響。只見人影交錯。閃電般互換三招。 只三招,然後兩條人影倏然分開,各自退立原處。紀珠雙手下垂,肅穆挺立。納蘭臉色雪白,兩眼寒芒逼人,一襲袍子無風自動。只因為,他那件馬褂上,近領口的扣子,已少了一顆。 只一轉眼工夫,他兩眼寒芒斂去,袍子也靜止不動,但臉色卻更白了,只聽他道:「李紀珠,以當今論,你是頭一個,頭一個能勝我納蘭的人,念你擒喇嘛、效力東宮有功,我做主,准你所請。」 這恐怕是出身貴胄的公子哥兒的通病,明明不是人家對手,還非要找個藉口,官腔十足的遮上一遮。紀珠焉有不明白的道理,可是他也不便為已太甚,一抱拳,道:「多謝納蘭公子,李紀珠告辭。」他沒容納蘭再說任何一句,轉身就走。 納蘭並沒有再說任何一句,望著紀珠那頎長、挺拔的身軀消失在夜色裡,他那俊逸的臉龐之上,浮現起一絲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色。 紀珠一離開「雍王府」,直奔八大衚衕萬姑娘的住處,但是他一看見鐵霸王手下的弟兄,就不再往前走了。 鐵霸王手下的弟兄過來一個,是個很清秀的小伙子,他恭恭敬敬的抱拳躬身一禮道:「三少爺。」 紀珠伸手一攔道:「兄弟別客氣,裡頭有事麼?」 「回您的話,到現在為止沒有一點動靜。」 「鐵大哥的情形怎麼樣?」 「不礙事了,盞茶工夫之前裡頭傳出話來,爺醒過來了,可是隨後又睡了。」 紀珠心裡一鬆道:「那就不礙事了。芙蓉姑娘是不是已經來了?」 「姑娘來了,已經來了半天了。」 「那就好。」紀珠道:「我跟兄弟你打聽一下,弟兄裡,有沒有誰知道,江南來的那幾個,落腳在什麼地方?」 「知道,有一個在大內,其他的都散住在外頭。」 紀珠道:「派人盯住他們了?」 「這是五爺的主意,這兒事過以後,五爺馬上就派出人手盯住了他們,本來是打算等把您請來之後就採取行動的,可是後來五爺又下令說暫時不許輕舉妄動,雖然暫時不許動,可是盯他們的人到現在還沒撤回來,許是五爺準備隨時採取行動。」 紀珠道:「好極了,他們都散在什麼地方?」 「廟裡、客棧裡、住家、桐堂,哪兒都有,怎麼,您是要──」 「我要找他們,告訴我離這兒最近的一個。」 「三少,您能不能把帶路的差事常給我,我雖然不能動,也好讓我看著您出手給爺報仇雪恨啊!」 「不行,要嘛你只能帶路,不許看,我不希望把任何一個弟兄牽扯在內。」 「也行,只給您帶路,也算能出我這口氣。」 紀珠只得點了頭:「好吧。」 「您等一下,我去交代一聲。」 小伙子興奮的不得了,一陣風似的轉身走了。又一陣風似的折了回來,折回來一躬身,只一句:「您請跟我來。」轉身快步又走了。 紀珠要的是最近的一個,這一個的確夠近,就在永定門大街上。 永定門大街靠西,有一家「聚英客棧」還開著門,燈光從櫃房照到大街上來,街上已經沒有行人了。兩邊的店面也差不多都上了板兒。小伙子一到衚衕口,撮口發出了兩聲,其聲不大,但相當尖銳的聲響,對街衚衕裡就奔過來一個中年漢子,一見紀珠,忙見一禮。 小伙子道:「三少要先找這一個,人在客棧裡?」 中年漢子道:「在,他一住進去就沒出來。」 紀珠道:「知道姓什麼叫什麼嗎?」 「不知道,怕打草驚蛇,沒敢上櫃房去問。」 「那麼他住在──」 「最後一進的北上房。」 「一個人?」 「是的。」 「有沒有人來找過他?」 「沒有。」 「好了,你們都走吧。」 中年漢子一怔。 小伙子道:「三少說不願意把咱們任何一個牽扯在內。」 中年漢子道:「那待會兒三少要找別個──」 小伙子道:「對,三少,我留下來給您帶路。」 「不用了。」紀珠道:「我找的這一個他應該知道別個住在什麼地方。」 小伙子跟中年漢子互望一眼,沒再說什麼,施一禮走了。 紀珠邁步行向對街。到了對街,紀珠不走客棧門口,逕直走進了客棧旁邊那條衚衕裡。往裡走,約莫已到了客棧的最後一邊,看看四下無人,騰身一躍,就進了客棧那最後一進院子。 紀珠的落身處,是北上房的西頭往前走兩步看,只見兩邊四間廂房都已經揭了燈,只有北上房裡還透著燈光。 顯然,江南來的許多位裡的這一位,還沒睡。 正好。 紀珠轉身踏上屋檐,兩步便到了北上房門口,舉手敲了門。只聽屋裡傳出個低沉話聲:「哪位?」 紀珠應道:「不速之客夜訪。」 一剎那間的靜寂,隨聽屋裡那低沉話聲道:「門沒關,請進。」 紀珠抬手推開了門,他沒有馬上進去,站在門外看。 屋裡,燈光下,在對著屋門,站立著一個身軀偉岸的中年漢子,穿一件黑袍,臉色泛紅,濃眉大眼,還留著一圈短短的絡腮鬍,頗具威態。 威猛黑袍漢子兩手下垂,臉上雖沒什麼表情,但神色極其平靜。 紀珠邁步走了進去,隨手帶上了門。 只聽威猛黑袍漢子道:「請教。」 紀珠未答反問:「莫非江南甘大俠當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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