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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申一笑一驚,乾笑說道:「那是笑話,好吧,既然你朋友不肯先點頭,我只好先說了,不過,我說了之後,相信你朋友這種明智高人,必然是知道該選哪一個的……」

  朱漢民道:「那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話聲未落,驀地裏,十餘丈外一道烏光直上半空,「波」地一聲輕響,一蓬紫色光華四射飛散,像逢年過節放的煙火一般,煞是好看。

  朱漢民臉色一變,道:「申一笑,這是什麼?」

  申一笑淡淡說道:「誰知道,開封城的燈節要延續到二十好幾,大半是人家放的煙火吧,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朱漢民笑道:「夜深人靜,這麼大冷天,人人都躲在暖和的被窩裏,誰會在半夜裏放煙火?這倒像是江湖人求救的信號!」

  申一笑又一驚笑道:「還好這是今夜,要是前兩夜,你朋友見到的江湖人求救的信號可就多了,一會見一個,滿天皆是。」

  朱漢民道:「也許是我大驚小怪,不過,你剛才丟下去的那顆東西,惹人動疑,它能跑出十餘丈外才沖上天去,製作之精巧,也令人嘆服,那叫什麼?」

  申一笑大驚失色,身形暴顫,方待有所行動。

  朱漢民一擺手,道:「我早知道你是有意拖延時間,我也明明看見你把那東西丟了下去,我之所以一直等它沖上夜空才說破,那是表示我任你求救,我沒把你那救兵放在眼內,我要告訴你,你這種做法是愚蠢的,你不是在求救告急,而是在多找幾個同伴投向羅網,以後要放聰明點,我言盡於此,該說的你可以說了!」

  申一笑簡直是哭笑不得,目中怨毒光采連閃,口中卻一嘆說道:「朋友,像你這種高明人物,是我申一笑生平首見,我認栽就是,朋友,你聽清楚了……」

  話鋒微頓,接道:「你朋友適才不是提起什麼日月盟麼?」

  朱漢民心中一跳,道:「不錯,日月盟的組織要比滅清教龐大,實力也比你們滅清教雄厚,是朝廷急著要偵破剿平的反叛組織,怎麼樣?」

  申一笑道:「你朋友明白這一點,那是最好不過,你朋友可知道,那日月盟的總盟主,這反叛組織的最高領導人是誰?」

  朱漢民當即明白了八分,挑了挑眉,道:「聽說是一個名叫碧血丹心雪衣玉龍的江湖書生!」

  申一笑點頭說道:「一點不錯,正是他,他如今跟地那母親落腳在城北中州客棧,倘若你朋友能擒下他母子倆,那是天大的功勞一件,勝過我申一笑百個,千個,這就是我該說的,也是你朋友放過我申一笑的酬勞,快去吧!」

  朱漢民怒火往上一沖,冷笑說道:「申一笑,我很不明白!」

  申一笑愕然說道:「你朋友不明白什麼?」

  朱漢民道:「你們滅清教與日月盟都是以漢族世胄,前朝遺民自居的反叛組織同路人,團結互助猶恐不及,你為何反而出賣他?」

  申一笑嘿嘿笑道:「那是為了你朋友,也是為了我。」

  朱漢民道:「為了我,那本不該,若說是為了你自己,我沒想到那以漢族世胄,前朝遺民自居的滅清教中,竟有這樣的冷血畏死小人。假如那些人個個都像你,朝廷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申一笑道:「別罵我,朋友,你不也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麼?」

  朱漢民還真未料到他會突然有此一說,呆了一呆,道:「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申一笑嘿嘿笑道:「你朋友何對己太寬!責人太苛?難道只許你朋友有不得已的苦衷,就不許別人也有難言之隱麼!」

  朱漢民道:「你有什麼難言之隱?」

  申一笑狡猾地道:「你朋友又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朱漢民道:「倘若你這為自己偷生苟活而出賣同路人的事,被你們教主知道了,我不知你會落個什麼下場?」

  申一笑嘿嘿笑道:「那是我的事,你朋友只求立功,又何必管那麼多,螻蟻尚且偷生,好死不如歹活,多活一天是一天,誰肯輕易離開這花花世界,再說,死在自己人手下,也比死在你朋友這六扇門中吃公事飯的人手中要好得多。」

  朱漢民冷冷一笑,道:「我看你毫無懼意,莫非有什麼人授意你這麼做的?」

  申一笑身形微震,乾笑說道:「隨你朋友怎麼想吧,反正這是你朋友的天大好處,錯過了太以可惜了,要不要那全在你朋友自己,我無法相強。」

  朱漢民冷笑說道:「別避重就輕,顧左右而言他,這是出諸誰的授意,你說給我聽聽。」

  申一笑詫異地望了朱漢民一眼,咦了一聲,道:「有這種事,該是你們朝廷求之不得的事,你朋友怎麼……」

  朱漢民截口道:「我雖是六扇門中吃公事飯的,但那是萬不得已,我生平,最為痛恨那出賣朋友的冷血小人!」

  申一笑道:「看來這年頭好人難做,我成全了你朋友,你朋友反而罵我是個出賣朋友的冷血小人。」

  一搖頭,住口不言。

  朱漢民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你當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盤麼,那碧直丹心雪衣玉龍雖號稱武林第一高手,我豈能奈何得了他?你分明是想藉他之手殺了我,保住你們滅清教的秘密……」

  申一笑大大地吃了一驚,搖頭強笑說道:「閣下誠然高明,高明得令我申一笑五體投地,朋友,立大功沒有不冒險,不勞而獲的,再說,既如此,你總不會再責申一笑出賣朋友了吧!」

  朱漢民冷笑說道:「恐怕這是個一石兩鳥之計,起碼你要打中一個,我若隻身獨往,必為那碧血丹心雪衣玉龍所殺,我若糾眾圍捕,那危險的是他,這仍不能消脫你出賣朋友之嫌!」

  申一笑聳肩攤手,道:「你朋友定要這麼說,我就沒有辦法了。」

  朱漢民目中威棱一閃,道:「申一笑,你的救兵到了!」

  申一笑目中喜悅光芒方閃,驀地裏一聲陰惻惻的冷笑劃破夜空傳至:「朋友好敏銳的聽覺,不錯,我們到了!」

  話落,四下裏各處屋面掠落六名目光森冷的黑衣蒙面人。

  朱漢民哂然而笑,道:「六個,未免太少了些……」

  申一笑趁著朱漢民說話分神之際,突然單足使勁,騰身掠起,直落附近一處屋面。

  自然,朱漢民沒有留住他的意思,要不然便是十個申一笑也跑不掉,申一笑一離開朱漢民立身的屋面,那六名目光森冷的黑衣蒙面人立即揚起了手。

  只見申一笑忙一擺手,揚聲笑道:「動不得,這位是福貝子跟前的爺們……」

  只聽一名黑衣蒙面人,冷笑說道:「原來是清朝的鷹犬,那更留他不得!」便要二次揚手。

  申一笑忙湊近附耳低低數語,隨聽那黑衣蒙面人獰笑說道:「也好,讓他們多死幾個吧,反正誰殺的都一樣!」

  申一笑接著也向朱漢民插手笑道:「朋友,跟我比,你的運氣比我好,跟那位武林第一高手比,那要看看你朋友的運氣如何了,立功嘛,本就要冒殺身之大險,否則就乾脆放棄,究竟走哪一條路,都全在你朋友自己了!」

  朱漢民淡淡說道:「我不願意冒那殺身大險,升官發財也要一步步地來,突然間爬得太高,摔下來那會很重的,眼前就是七個,這功勞也不小!」

  申一笑道:「朋友,不錯,眼前是七個,但如今情形改觀了,我七個的運氣加起來,就不見得比不上你朋友了,再說,就算你朋友的運氣仍然好,那也不過是七個死人,何況,像我們這種嘍囉角色,就是七百個,七千個,也抵不過人家一個?朋友,天時不早,我們不奉陪了,至於走哪一條,你朋友自己看著辦吧!」

  言畢,一揮手,便待與同伴撤退。

  朱漢民舌綻春雷,陡揚大喝:「站住!」

  申一笑等一驚,還真沒敢動,申一笑乾笑說道:「你朋友還有何見教?」

  朱漢民冷冷笑道:「你七個這些微小功勞,我放棄了,不過我要你七個知道,我的運氣永遠比你們好的,留神了!」

  話落騰身掠起,直上半空。

  申一笑與六名同伴賭狀剛一怔,朱漢民身形忽折,閃電一般飛撲而下,申一笑與六名同伴大驚失色,但還沒來得及揚手,朱漢民身形已如神龍般環飛一匝,破空而去。

  再看時,申一笑與六名同伴那覆面之物俱已不見,不但個個目瞪口呆,而且個個下巴脫落。

  尤其申一笑,他滿嘴是血,門牙少了兩顆。

  夜空中,傳來一聲輕笑:「如何,誰的運氣好,我若打算要活的,你們一個也死不了!」

  事實上,的確如此!

  申一笑等七人瞿然而醒,驚魂未定,臉色如土,互相幫忙托上了下巴後,申一笑帶著滿臉的血突然笑了。

  一名神情冷峻的中年漢子冷冷說道:「你還能笑麼?」

  申一笑笑道:「怎麼不能笑?我不但能笑,而且該笑,更想大笑!」

  那神情冷峻的中年漢子道:「丟人現眼到了家,差點連命都沒了,虧你……」

  申一笑截口說道:「老四,你懂什麼,我問你,這小子功力如何?」

  那神情冷峻的中年漢子未加思索,道:「休說咱們七個,便是再有七十個也不行。」

  申一笑道:「較諸那位日月盟的總盟主如何?」

  那神情冷峻的中年漢子道:「那姓朱的身手我聽他們說過,這小子跟他該在伯仲之間,很難分出個上下,若一定要分出高下,恐怕要在百招之後。」

  「是嘍!」申一笑笑道:「那我不該笑麼?」

  那神情冷峻的中年漢子,似乎是一個點不透的死木頭,他愕了一愕,搖了搖頭,滿面惑然地還想要問。

  申一笑已然搖頭說道:「老四,憑你這份腦筋還能成大事?你簡直是……」

  突然一聲陰惻惻的冷笑起自身後:「自作聰明,憑你這種腦筋更糟糕!」

  七人聞聲一驚,轉身循聲投注,只一眼,機伶寒顫,立刻都躬下了身,齊聲恭謹說道:「屬下等見過……」

  七人立身處後僅隔丈餘的一處屋面上,不知何時多了個目光犀利,森冷逼人,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來。

  申一笑等七人話未說完,他冷然擺手,道:「夠了!」

  申一笑等七人當即住口不言。

  那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申一笑,你自以為聰明,其實糊塗得該死,你可知道,為什麼他六人毫髮無傷,而你獨被折斷兩顆門牙麼?」

  申一笑身子躬得更低,道:「屬下愚昧,祈請指點!」

  那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冷然說道:「那是因為你出賣了他!」

  申一笑並不像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所說,那般糊塗得該死,聞言大驚失色,瞪目懼然,張口結舌急急說道:「難道說他就是那日月盟總盟主,碧血丹心雪衣玉龍……」

  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冷然點頭,道:「正是他,不過臉上多了層人皮面具而已!」

  申一笑「哦」了一聲,立即傻了臉,呆住了,半晌始道:「既是他,為什麼他不……」

  那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道:「那是他尚存有與我教合作的希望,不敢動我教中人!」

  申一笑機伶一顫,躬身及地,顫聲說道:「可是屬下該死,誤把他當成福康安跟前人,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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