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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甚至,因為福康安的關係,不但傅恒官運亨通,升到文華殿大學士,同時乾隆還下旨把傅恒的三個兒子,一起選做額駙,把三個公主下嫁給他們。

  雖然唯有福康安不得尚主,但是乾隆另有恩寵,十二歲便封他為貝子,又把自己的御林軍交給他統帶。

  後來福康安與將軍兆惠平了回部大小和卓木之亂,乾隆又封他為安靖伯,那固然是兆惠有意讓功,但福康安確也了得,又因為他為乾隆帶回了回都美人香妃,乾隆更是私心歡慰,重重賞賜。

  繼而福康安又討平臺灣的林爽文,乾隆一高興,提封他為一等「嘉義公」,賜寶石頂,回團龍服,金黃帶,紫韁金黃辮珊瑚朝珠,命在臺灣郡城及嘉義縣,各建嘉義公生祠,畫像於紫光閣,並由乾隆自己親製像讚。

  在這時候,福康安忽然死了夫人,京中文武官員都登府弔孝,乾隆也特意蒞駕慰問,賞治喪費三萬,特派大臣御祭,這種恩典,沒有第二個人比得上了。

  後來乾隆又把和碩親王的格格指配給福康安,那時福康安不過廿六歲,這趟剿平喀爾喀回來,更不得了,不但賞他御用佩橐六枚,又加賞一等輕車都尉,照王公親軍校例,配他僕從六品藍翎三缺,更賞他三眼花翎,晉封貝子銜,照宗室貝子例,給護衛。

  其實,這都難怪,自己的兒子嘛。

  朱漢民聞言哂然而笑:「那是指你們滿清朝廷,在武林中,那比比皆是!」

  福康安冷笑說道:「我要看看你們這些大膽叛逆,狂妄的草莽武林人憑的是什麼!」話落,反手往後一招。

  一名大內侍衛撩袍探腰,掣出一柄軟劍遞了過來。

  福康安接劍在手,振腕一抖,赫然劍花七朵,劍術最上者,一振腕能同時抖出劍花九朵,這福康安竟能抖出七朵,其在劍上的造詣自不等閒了。

  他當即淡然冷喝:「閣下,亮兵刃!」

  朱漢民一攤雙手,道:「對敵過招,我向來是但憑一雙空掌……」

  福康安雙眉一挑,道:「別自視太高,也別看輕了我!」

  朱漢民道:「我說的是實在話,其實,要對我用劍,你是班門弄斧!」

  不錯,他父親是玉簫神劍閃電手。

  福康安沒說話,掉過劍鋒,把劍柄遞了過來。

  朱漢民目中異采一閃,笑道:「好吧,我就借用一下,陪你走幾招!」

  伸手接過,只一振腕,劍花九朵,立現劍尖。

  福康安臉色微變,但卻毫無懼意地又向侍衛們要過一柄軟劍,抖劍筆直,平抬於胸,道:「閣下,進招!」

  朱漢民手臂下垂,劍尖指地,未動,笑道:「我與人動手,向不佔先,也由來讓人三招,不到第四招上,絕不還手,還是你先請吧!」

  福康安臉上氣得變了色,道:「好吧,那麼算我佔先了,留神,閣下!」

  一收肘,劍尖前指,緩緩刺了過來,直逼朱漢民胸腹。

  朱漢民岸立未動,也未抬手,任福康安手中長劍緩緩逼近,直抵胸腹,四寸,三寸,二寸,一寸,眼看著那犀利劍芒就要點上朱漢民心窩。

  朱漢民仍未動,但那福康安卻手中軟劍忽垂,閃電一般撤了回去,適時,朱漢民笑道:「閣下,倘若我在你招式用老,真氣難達劍梢之一瞬間,揮劍反擊,你閣下有幾分把握躲得開?」

  福康安道:「淵渟嶽峙,以靜制動,看來你確實得到了夏夢卿的真傳,閣下,你再試試我這第二劍吧!」

  他第二劍劍出如風,迅若電掣,點向朱漢民咽喉。

  朱漢民視若無睹,容得劍芒逼體,後退一步,輕易躲過了第二招。

  豈料,福康安突然一聲冷笑:「閣下,小心我這第三劍!」

  手腕一振,劍芒陡地暴漲,朱漢民一驚轉身,但仍嫌稍慢一步,「嘶」地一聲,前襟為劍鋒劃破一道裂縫。

  朱漢民神色微變,笑道:「閣下,我沒想到你兼諳密宗心法!」

  福康安收劍說道:「密宗也是武學,不管什麼心法,總之你敗了,我仍守著皇上愛才初衷,要不然我真力略加一分,你閣下……」

  「笑話!」朱漢民截口道:「你技僅止此,何曾留情,不能算敗,至於什麼愛才初衷,那更是欺人之談,如今三招已經讓滿,我要出手了,小心!」

  話落舉劍,不容福康安有援手餘地,唰地一劍揮了過去,直襲福康安前腳,快得令人咋舌。

  福康安自然知道自己那一劍得手得太以僥倖,那只是萬分之一的機會,如今眼見朱漢民揮劍反擊,他自是絲毫不敢大意,軟劍一揮迎了上來。

  他本打算仗著自己的腕力以硬碰硬,先格落朱漢民手中的軟劍,豈料他軟劍剛自揮出,朱漢民已劍芒一閃,收劍撤身,垂下劍尖,他猛覺腳前一涼,低頭看待,同樣地,衣襟上也有了裂縫一條,而且跟朱漢民胸前裂縫長短一絲不差。

  只聽朱漢民英道:「閣下,投桃報李,以牙還牙,我不欠你的了,也算是我愛惜你這麼一個人才,一身所學不易……」

  福康安突然大笑說道:「好一個投桃報李,以牙還牙,閣下,正如你所說,我也不領這個情的,看劍!」一騰身,直撲而上。

  朱漢民雙眉一挑,道:「你閣下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舉劍迎了上去。

  高手相搏,迅捷無倫,朱漢民武林第一,福康安也所學不凡,轉眼間又是三招過去。

  在那第七招上,忽聽朱漢民一聲長笑,福康安一聲大喝,劍影全斂,寒芒俱隱,一切歸於靜止。

  再看時,朱漢民劍尖下指,昂然岸立。

  那福康安一襲錦袍前胸上,多了五處劍痕,衣衫破裂,肌膚暴露,只是毫無破傷,他玉面鐵青,神色怕人。

  四名大內侍衛大驚失色,紛紛閃身,攔在福康安與乾隆身前,乾隆則急忙上前驚聲問道:「小安,怎麼樣,傷著哪兒沒有?」

  福康安臉色鐵青,強笑說道:「不妨事,老爺子,他傷不了我,只是,老爺子,這種叛逆早除為妙留他不得,要不然……」

  乾隆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白天我在景山就有這種想法,偏偏你不聽,說什麼要再試試,這種人冥頑得很……」

  福康安沒說話,乾隆卻立即又轉向朱漢民厲聲說道:「你好大膽,竟敢傷我的貝子,對你,看在傅小天面上,我一再容忍,如今我顧不了那麼多了……」

  朱漢民道:「你本不必顧那麼多,死在眼前,你還敢衝著我發橫,擺你那鬼皇帝的成風,委實是太不知死活了!」

  福康安突然冷冷說道:「我自知不是你的敵手,他們也無力護駕,但是你若敢大膽妄為,行刺皇上,那你是要德容與紀澤的命!」

  朱漢民一震,變色喝道:「福康安,你敢,你若敢動德貝勒與紀大人毫髮,我先殺傅恒全家,然後血洗大內一個不留,你要知道,憑我,那並不是什麼難事!」

  四名大內侍衛驚得退了一步,福康安卻平靜地道:「那沒有什麼敢不敢的,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德容與紀澤論罪該滿門抄斬,皇上仁德為懷,大度寬容,既往不咎,可是你若傷了皇上,那追根究柢起來,德容與紀澤固然是罪魁禍首,而傅侯也將難免再被株連,取消對他之赦令,至於你要殺博大人全家與血洗大內,那我可以告訴你,傅大人全家可以死,大內卻不比當年,不信你不妨試試!」

  朱漢民雙眉剛挑,忽又一笑說道:「我真是糊塗,德貝勒與紀大人俱是你滿旗之人,殺一個,少一個,忠良越少,我求之不得,又擔的什麼心!」他是故示淡然。

  福康安豈易受欺,冷笑說道:「倘如是,日間在那景山之上,你早就下手了!」

  朱漢民說道:「如今我已沒有猶豫了,而且只要是我不讓你們這幾個走脫一個,誰又知道人是誰殺的?」

  福康安冷笑道:「不見得,你該睜開眼睛瞧瞧,我這兩名御林軍已少了一個,他回去不但調集人手來,而且會在大內留了話,只要皇上有毫髮之傷,自有人馬上拿下德容與紀澤!」

  朱漢民道:「別拿德貝勒與紀大人挾持我,那沒有用,我說過,他二位是你們滿旗中人,你們自己人殺自己人,殺一個少一個,正是我求之不得之事。再說,儘管他二位對我有恩,但那是私恩私義,我不會為此而不顧民族大恩大義!」

  「私恩私義!」福康安哼哼冷笑說道:「他兩個為前明宗室保留了一條根,這叫私恩私義?」

  朱漢民一震,但旋即笑道:「那沒有什麼,他二位救的是傅威侯的兒子,也是因為與傅侯的交情,要沒有這點關係,他二位說什麼也不會冒著那欺君罔上的滅門之險來救我,所以對我來說,那是私恩私義!」

  福康安道:「是什麼,那隨你說了,只要你良心能安,對得起他兩個,你就下手吧。」

  朱漢民截口道:「得為大漢榮辱,為復興大業,我心安理得,也不惜死任何人,便是我生身父母也是一樣!」

  福康安冷笑說道:「好一個忠義之士,不愧前明之後,那你還猶豫什麼?」

  朱漢民道:「我沒有什麼好猶豫的!」說著,舉起手中軟劍。

  福康安倒移一步,擋住乾隆,道:「要傷皇上,先殺了我再說!」

  朱漢民道:「你是他的骨血,我自然也不會留你!」

  邁步逼了過去。

  四名大內侍衛厲喝一聲撲了過來。

  朱漢民一聲輕喝:「喪心病狂,背宗忘祖,漢族之中沒有你們這樣的人,滾!」

  軟劍抖處,血雨崩現,四名大內侍衛慘號退後,砰然倒地,四隻右掌齊被削落,血流如注,立刻遍地。

  乾隆猶不知死活,怒喝說道:「大膽叛逆,竟敢傷我侍衛,這還了得。」

  朱漢民冷然說道:「連你我都要殺,何況幾個走狗!」

  揮劍劈向了福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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