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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話鋒微頓,接道:「妹妹,有件事我想問問妹妹,說起來,妹妹該是已離開這人世多年了,為什麼一直到我來北京,妹妹才……」

  那虛無飄渺話聲道:「哥哥是問我為什麼一直到如今才顯現?」

  朱漢民點頭說道:「是的,妹妹!」

  那虛無飄渺話聲說道:「哥哥可曾聽說過,人死多少時候才能顯現?」

  朱漢民呆了一呆,道:「我不知道。」

  那虛無飄渺話聲說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哥哥讀的聖賢書,自然從不會相信鬼事,可是我要告訴哥哥,世間確實有鬼,人死之後,也要經過一個相當時候才能顯現,不到時候是不行的,這跟人到了一定的年歲才會走路的道理是一樣的!」

  朱漢民道:「這麼說,妹妹是到了能顯現的時候了?」

  那虛無飄渺話聲道:「是的,哥哥!」

  朱漢民道:「可是妹妹該知道,我娘是始終不相信妹妹死了!」

  那虛無飄渺話聲道:「哥哥錯了,聶姨不是不信,她只是在絕望之中還抱著一絲希望而已,這是每個人都會有的,哥哥你說是不?」

  朱漢民遲疑了一下,道:「妹妹也該知道,我跟我娘一樣,我們都認為妹妹不是夭折的命,不會死的,也不該死,假如……」

  那虛無飄渺話聲突然一嘆說道:「哥哥,有些事當著哥哥我不便出口,雖然有人說,好死不如賴活,可是對我來說,死了要比活著好,我生來就是個苦命人,將來的下場不會好的,所以我情願死。」

  朱漢民未假多想,就是想,一時之間他也想不了那麼多了,當即詫異地說道:「妹妹,這又是為什麼?」

  那虛無飄渺話聲幽幽說道:「我不是說了麼,當著哥哥我不便出口?不過將來哥哥總會明白的,到那時哥哥就會知道我今夜為什麼這麼說了!」

  朱漢民忽然色變,雙眉陡挑,目中暴射殺機,道:「妹妹,是弘曆或弘晝欺負了你?」

  那虛無飄渺話聲嬌羞地道:「瞧你,哥哥,你想到哪兒去了,沒人欺負過我,也沒任何人能欺負得了我,要不然,我便是為鬼也沒臉見你。」

  朱漢民臉上一熱,道:「那麼,妹妹,那又為什麼?」

  那虛無飄渺話聲道:「我不是說了麼?當著哥哥我不便出口,哥哥將來總會有明白的一天,到那時哥哥自然就知道了。」

  朱漢民揚了揚眉,道:「好吧,妹妹,我如今不問就是……」

  抬眼望了那墓頂乃妹身影一眼,道:「妹妹,你會武?」

  那淡白身影似乎微一震動,那虛無飄渺話聲道:「誰說的?」

  朱漢民道:「沒有誰說,我是問問!」

  那虛無飄渺話聲說道:「哥哥,當年咱們兄妹倆在一起長大,在爹娘遇難的時候,哥哥被怡姨送到了夏叔叔處,而我則被紀大人夫婦送往清苑一個民家,那對老夫婦是樸實的種田人,沒有幾年我就被選進大內,然後又進入和親王府,不到一天便被逼殉葬身死為鬼,我一直沒跟會武的人接觸過,也一直沒有機會習武,同時,以我的體質,我的興趣,也不宜習武,哥哥想我會武麼?」

  朱漢民道:「我也以為世上沒有這種曠世武學,便是我爹那金剛不壞,宇內至尊的修為,也不能臻此神化境界,可是……」

  「可是什麼?哥哥!」那虛無飄渺話聲說道:「鬼本虛無,出沒於無形,能為人所不能為!」

  事實上,傳說中鬼確是這麼一個東西。

  朱漢民默然不語,但旋又說道:「可是我覺得妹妹在避著我,為什麼?」

  那虛無飄渺話聲說道:「我不也說過麼,我陰氣薄弱,哥哥陽氣過剛,我不敢接近哥哥,也不敢讓哥哥接近我,所以我只好避著了。」

  朱漢民道:「怡姨事先不肯見我,又不肯告訴我,那又為什麼?」

  那虛無飄渺話聲說道:「哥哥別怪怡姨,怡姨是一番好意,她是怕哥哥傷心,怕哥哥受不了這折手斷足的打擊。」

  朱漢民道:「妹妹該知道,這我遲早會知道的。」

  那虛無飄渺話聲道:「所以怡姨還是見了哥哥,告訴了哥哥!」

  這解釋,似乎有點牽強。

  朱漢民道:「那是我娘找著了怡姨,不然她還是不會見我的。」

  那虛無飄渺話聲道:「總而言之一句話,只要哥哥相信怡姨沒有惡意就行了!」

  朱漢民道:「我自然不敢以為怡姨對我會有惡意,可是我絕不以為她會眼看著妹妹被殉葬而不加以營救!」

  那虛無飄渺話聲道:「那哥哥是怪怡姨下?」

  朱漢民道:「我不敢,我只是不敢相信!」

  那虛無飄渺話聲說道:「而事實上,怡姨是沒有辦法救我……」

  朱漢民截口說道:「為什麼?」

  那虛無飄渺話聲道:「因我的身分!」

  朱漢民道:「除了怡姨之外,誰知道妹妹的身分?」

  那虛無贏渺話聲說道:「可是怡姨沒有理由救一個毫不相干的民女,哥哥該知道,假如怡姨強行救我,都必會引人懷疑,會因而連累很多人,容叔跟紀大人夫婦,對咱們兄妹都有大恩,咱們不能再連累他們幾位。」

  朱漢民道:「咱們是不能連累他們幾位,可是他們幾位自己卻絕不會怕連累,要不然,當初他們幾位就不會救咱們兄妹了!」

  那虛無飄渺話聲道:「話雖這麼說,可是,哥哥,他們幾位有他們幾位的難處!」

  「再難,妹妹!」朱漢民揚眉說道:「紀大人都肯犧牲自己的一對親骨肉、親兒女,搶救我兄妹,那麼以容叔與怡姨,我認為他二位更不會有所惜!」

  那虛無飄渺話聲停了停,說道:「人家沒有義務非這麼做不可,哥哥!」

  朱漢民道:「他二位不會把這個視為義務!」

  那虛無飄渺話聲嘆道:「這麼說來,哥哥一定不相信……」

  朱漢民道:「我是不相信,我堅信容叔與怡姨必會救妹妹!」

  那虛無飄渺話聲說道:「哥哥,想救,那是一回事,救得了救不了,那是另一回事,一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的。」

  朱漢民道:「撇開別的不淡,我以為有一個下策絕對可行,也絕對救得了妹妹,當時若是怡姨在太后而前說句話,或是告訴弘曆說那選進宮的民女要被殉葬,我以為太后與弘曆不會不管,而弘晝的那位福晉,也絕不敢不聽太后跟弘曆的。」

  那虛無飄渺話聲說道:「話是不錯,可是哥哥,與其再落入宮中,我寧願死,怡姨也不會願意我那樣活著!」

  朱漢民搖頭說道:「妹妹錯了,我還有後話,以和珅那小老婆都能在皇后面前說話,怡姨是太后面前的大紅人,只要能免妹妹被殉葬,怡姨再向太后要人,弘曆他就不敢不給。」

  那虛無飄渺話聲道:「可是大清皇律及家法,不允許一個親貴那麼做!」

  朱漢民揚眉說道:「妹妹這是欺我不懂滿清皇律及家法了,自滿清入關至今,所作所為,有違皇律及家法的事,比比皆是,我舉幾個例子妹妹聽聽,玄燁強立自己的姑姑為后,胤禎弒父、殺弟,用喇嘛妄亂宮闈,弘曆還是寶親王的時候,私通舅嫂,登基之後,兩次下江南胡作非為,如今又暗選民女入宮之事,這哪一樣合他皇律家法?」

  那虛無飄渺話聲默然片刻,始道:「哥哥,他們是皇上,便是有時候,有些事不合皇律家法,也沒人敢說話的,這就像……」

  朱漢民截口說道:「別人不敢說話,太后總不會不敢說,再說,有些事,也不是他們在登基之後做的!」

  那虛無飄渺話聲嘆了口氣,道:「哥哥,我不跟你爭辯了,反正怡姨沒能救我是實!」

  朱漢民也默然了,但旋即,他開口問了這麼一句:「妹妹,鬼是不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

  那虛無飄渺話聲未假思索,立即說道:「哥哥,鬼自然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

  朱漢民笑了笑道:「那麼,妹妹可否告訴我,當初營造這座和親王墓的工頭是誰?」

  那巨塚頂上薄霧中的淡白身影微微搖動了一下,隨聽那虛無飄渺話聲說道:「哥哥問這……」

  朱漢民截口說道:「妹妹先告訴我,那人是誰?」

  那虛無飄渺話聲似乎猶豫了一下,道:「一個名叫金老實的人,怎麼?」

  朱漢民未答,又問道:「妹妹可知道那金老實如今哪裡去了?」

  那虛無飄渺話聲這回沒猶豫,立即說道:「他發下一筆橫財,搬到江南去了!」

  朱漢民緊跟著又是一句:「妹妹可知道他發了一筆什麼橫財麼?」

  那虛無飄渺話聲平靜地道:「知道,他在營墓的時候,挖到一隻藏寶箱,藏寶箱中俱是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足夠他七世子孫食用不完。」

  朱漢民笑了笑道:「這麼說來,不是怡姨給了他一筆可觀報酬?」

  那虛無飄渺話聲說道:「怡姨為什麼要給他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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