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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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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元甲搖頭說道:「少俠奈何糊塗一時?一處基地遭人破壞,少俠趕往探視究竟,兩處基地遭人破壞,又是少俠趕往查究,就是再傻再笨之人也會明白個八分,何況……」 朱漢民霍然醒悟,但旋即皺起眉峰,道:「前輩所說的不錯,可是他們既知是我,卻怎地從未對我下手!」 郝元甲道:「以我看,他們之所以未敢驚動少俠,那只是一時,只是因為懾於碧血丹心雪衣玉龍那武林第一的威名!」 朱漢民默默地未開口,這句話,他很難表示是否,要說不嘛,他想不出別的理由。 要說是嘛,那似乎是自認威名震武林,面對著這位前輩父執,他怎好這般坦然受之而不知謙遜。 郝元甲何等老江湖?自然是胸中雪亮,他略一沉吟,又道:「所以,我以為他們絕不會不動少俠,只不過是伺機下手,遲早而已,下手害人的方法很多,並不一定非出之武學不可,少俠可千萬小心他們的陰謀伎倆。」 朱漢民揚了揚眉,道:「多謝前輩提醒,晚輩省得,自會小心一切!」 郝元甲道:「少俠這次前來北京,如果我所料不錯,只怕也時刻都在他們監視之中,少俠密會阿步多,夜入貝勒府,又上白雲觀拜訪德郡主,可能少俠的身分也已引起他們動疑,萬一弘曆知道了少俠的真正身分……」 朱漢民神情一震,霍然色變,目中寒芒電閃,冷哼說道:「倘若他敢動紀大人夫婦或者德貝勒兄妹毫髮,那是他弘曆自取殺身之禍,我必叫他血染大內,屍橫禁宮。」 那威態,便是郝元甲也為之心驚。 又談了片刻,看看曙色已然透窗,朱漢民遂起身告辭。 郝元甲也未挽留,一直送出分舵之外,才依依而別。 ▼第五章 奇峰忽起 朱漢民踏著初透的曙色進了城,回到悅來客棧中,他剛回到客棧沒多久,大街上蹄聲響動,客棧之前,降臨了貝子爺玉珠大駕,這位貝子爺一進門,劈頭便責問朱漢民由白雲觀回來了,為什麼不「回家」,這「回家」二字,著實感人! 朱漢民容他氣虎虎地瞪著眼說完,方始淡淡一笑,道:「貝子爺,別這麼一見面就數說人可好,你知道,我是個平民,你讓我一個人怎麼進入內城?」 自然,這是託詞,玉珠可不含糊,立即駁了他一句:「那麼,你閣下昨夜一個人怎麼進去的,又怎麼出來的?」 朱漢民一怔啞了口,紅了臉,玉珠微顯不悅地又道:「我可不懂你怎麼想,可是我知道,爹、妹妹和我,全家上下老小,都沒有把你當作外人,你也該知道咱們上一代是什麼交情,為什麼你不回家反跑來客棧,是誰得罪了你?還是你顧忌著彼此的立場?你要知道,由上一代至今,咱們不講立場,倘若你一定要講,昨天你就不該夜訪貝勒府。」 朱漢民既感動又慚愧,他想插口解釋。 玉珠卻不容他說話,一把抓上了他的手臂,道:「如今廢話少說,我既然來了,你就是不想走也得走,你要知道,一家大小都等著你吃飯呢!爹還說,我要是不能把你找回去,一輩子就別回貝勒府了,閣下,別讓我作難,也別跟我過不去,走吧,馬都替你備好了。」 說著,拉著朱漢民便往外走。 如此誠懇真情,朱漢民怎好再說什麼?只得由他拉著出了門。 在路上,朱漢民把去白雲觀的經過,告訴了玉珠,玉珠起先不信,可是眼看朱漢民的那鄭重神色,卻又不得不信,他簡直想不通,姑姑整天念著這位仁兄,如今這位仁兄來了,她卻又怎的避不見面? 進了貝勒府,果然德容等一家大小都徹夜未睡地在等他,這,令他萬分不安,而,尤其令他不安的是那美姑娘見了他乍然而喜,卻旋即又故作冷漠的神情。 德容帶著慈祥,也帶著些不忍,半真半假地說了朱漢民幾句,朱漢民只有一種感受,那是溫暖,他覺得,上一代不平凡的交情,已在各人的心中生了根,根深而蒂固,永遠不可磨滅。 交談還沒幾句,玉珠便憋不住地說出了朱漢民前往白雲觀的情形,大夥兒聽了之後,俱感詫異莫名,不解是何緣故。 最後,還是德容以柔和的口吻,安慰了朱漢民一番,他說,怡姨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她朝夕思念,斷無避而不見之理。要沒有什麼重大理由,她絕不會狠起心來這麼做。 貝勒府的吃用,那自是不差,何況正值大年下,這一頓飯之豐盛,當然是不必說了。 這一頓飯之歡愉氣氛,那也是不在話下。 每個人都興高采烈,談笑風生,而,唯獨美姑娘似乎有點坐立不安,食不甘味,心不在焉。 這,朱漢民他看得清楚,可是他裝作了沒看見,自顧淡笑,像個沒事人兒一般。 這,可全落在了德容眼內,他談笑不減,然而在談笑中,眉宇間已浮現起一絲淡淡隱憂。 藉著三分酒意,也帶著些公子哥兒從不知天高地厚的不服,玉珠有意考考這位當年兒伴,如今武林第一,瀟灑美書生的胸蘊所學。 那自然是上自天文,下及地理,旁涉諸子百家,三教九流,包羅萬象,無所不問,無所不考。 哪知,不問不考還好,一問一考之下,滿座震驚,齊聲嘆服,玉珠他更是酒醒了三分,張口結舌,作聲不得。 美書生,論文他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胸羅古今,無所不通,無所不精,能令大學士紀昀自嘆不如驚為天人。 談武,他是公認的當今第一。 本來是,老子英雄兒好漢,強將手下無弱兵,名師出高徒,良匠出絕藝,接受第一奇才衣缽的人還會差。 再說,他的智慧、稟賦是匯集第一奇才、絕代巾幗兩個人之所有,自然,那是超人。 帶著笑,德容指著玉珠的鼻子,罵他班門弄斧,自不量力,說他坐井觀天,以管看豹,以蠡測海,自找沒趣。 於是,美姑娘蘭珠更不安了。 德容眉宇間那重隱憂,也更濃了。 這頓飯,一直吃到了天快正午始散席。 接著,又在貝勒府那美侖美奐的大廳之中,品茗聚敘。 放下茶杯,朱漢民強忍不安,突然期期發問:「容叔,聽說大內的侍衛近年來時常出京,有這事麼?」 難怪他不安,人家以誠待他,他卻拐著彎兒套問於人。 其實,這也怪不了他,彼此立場不同,私交雖稱不凡,互相可以捨命,但他不能為私交而不顧大我的立場,同時他也不願讓人家為私交而昧於大義。 德容呆了一呆,道:「容叔不知道有這回事,你聽誰說的?」 朱漢民只好說得自江南傳聞。 德容沉吟了一下,道:「要沒這回事兒,人家不會瞎說,我這些年來難得進大內一趟,也很少跟他們囉嗦,也許……」 忽然轉注玉珠,接道:「玉珠,你一天到晚到處亂撞,你知道麼?」 玉珠想了想,搖頭說道:「沒聽說大內侍衛年來出過京,不過,我知道,和珅的兒子常帶著那班死士往外邊跑,而且一出去就是旬月。」 朱漢民皺了皺眉,沒說話。 德容望著玉珠又問道:「你是指豐神殷德?」 玉珠笑道:「爹也真是,豐神殷德如今是和孝公主的額駙駙馬,怎會輕易出京,珠兒說的是和珅那小老婆帶來的兒子,和天仇,小和!」 德容點了點頭,想想自己的糊塗,不禁失笑,旋又嘆了口氣,道:「和珅這個人真有辦法,他原是個文秀才,略通文墨,沒多少年便由三等侍衛升為御前侍衛,兼正紅旗副都統,如今更不得了了,一身分兼兵部尚書、軍機大臣、議政大臣、御前大臣、內務府大臣、領侍衛內大臣、步軍統領、京城崇文門稅務監督,成為當朝第一大紅人,皇上對他寵任之專,簡直是史無前例,我卻以為這個人別無所長,唯一的所長是能『伺意』,他不過略通文墨,皇上卻叫他兼理藩院尚書,與四庫全書館正總裁,撇開六阿哥永瑢、八阿哥永璿、十一阿哥永煌不談,我真替劉統勳、紀昀、陸錫熊、孫大毅幾個叫屈,唉!那有什麼辦法,誰得罪和珅誰倒楣,像內閣學士尹壯圖、御史曹錫寶、管世銘、錢豐,哪一個不是在他手下倒下去的,唉!不談也罷,提起來真能叫人……」 叫人什麼,他沒說,搖了搖頭,住口不言。 玉珠卻高挑雙眉地說道:「爹說得不錯,像小和,北京城裏就數他最神氣,能在紫禁城騎馬,隨隨便便的進出大內,比咱們這些貝勒、貝子還威風,我一見他就不順眼。」 德容笑了笑,道:「那是因為你沒他那麼神氣,沒他那麼一個好老子。」 玉珠臉一紅,赧然笑了。 朱漢民突然插口說道:「容叔,你常見到和珅這個兒子麼?」 德容點了點頭,道:「見倒見過幾次,他常來找玉珠,反正不競獵,就是賽馬,再不就是鬥鬥能耐比比武!」 朱漢民道:「你以為他的武學……」 德容絲毫不猶豫,道:「得自名師真傳,非一般花拳繡腿可比!」 畢竟不愧是宦海老江湖,朱漢民投過佩服的一瞥,轉望玉珠,笑問:「玉珠,如何,是你行還是我行?」 玉珠玉面又復一紅,赧笑未答。 德容詫聲問道:「憶卿,什麼如何不如何?」 朱漢民指著玉珠道:「我說和天仇功力高絕,足列武林一流好手,他不信!」 德容笑道:「哪裡是不信,分明是不知天高地厚……」 頓了頓,接道:「怎麼,你也見過和珅這個寶貝兒子了?」 朱漢民點了點頭,遂把隔晚在正陽門前看到和天仇與玉珠比鬥的事約略說出,接著又問:「容叔,以你看,和珅這個兒子稟性如何?」 德容未答,笑了笑,道:「你又不是沒見過,你的眼力只怕比容叔只高不低!」 朱漢民臉一紅,淡笑道:「恕侄兒直說一句,容叔你既然知道,對玉珠的跟他交往,就不該視若無睹,不聞不問!」 德容笑得有點窘,也帶著點自嘲,道:「憶卿,你知道,和珅視他這個兒子如性命,比其他的都寶貝,容叔我這個貝勒……」搖搖頭,沒說下去。 他沒往下說,朱漢民也沒讓他再說下去,當即截口說道:「容叔,你管不了別人的兒子,總能管管自己的兒子呀!」 德容面有羞愧色地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朱漢民一眼,這一眼,滿含著感激,隨即轉注玉珠,道:「玉珠,你聽見了麼?撇開文武兩途不談,單這閱人的眼光,你就難及憶卿萬一,以後該知道好好的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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