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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聽畢,郝元甲滿面詫異地失聲說道:「原來德郡主一向在白雲觀清修,這,這怎麼會,德郡主她沒有任何理由不見少俠,昨天她還來分舵打聽過……」

  朱漢民呆了一呆,道:「怎麼?前輩,昨天她來分舵打聽過晚輩?」

  郝元甲點了點頭,當下也把昨天事說了一遍。

  朱漢民皺眉沉思不語。

  郝元甲話題一頓,接著說道:「按理說,德郡主巴不得早一天見見少俠,絕沒有迴避少俠的理由,我以為她可能有什麼苦衷!」

  朱漢民微微點頭道:「晚輩也這麼想,但卻百思莫解究竟為了什麼?」

  郝元甲道:「那想必是萬不得已,否則她絕不會避不與少俠見面,好在只是暫時,過些日子也許她自己會來找少俠的。」

  朱漢民點頭強笑,默然未語。

  郝元甲沉默片刻,又道:「少俠適才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蒼天有眼,奸不久隱,只要知道了威侯之死是被人陷害的,遲早有一天會查出此人是誰!」

  朱漢民點點頭,陡地挑起雙眉,道:「我義父赤膽忠心,一生為國,替他滿清朝廷立過多少汗馬功勞,替他滿清朝廷力挽多少危機,最後卻落得個悲慘下場滿門抄斬,弘曆他該死。」

  郝元甲嘆道:「少俠不必如此,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古來這種人天共憤的沉冤多的是,倘若每一個為君者都能明判忠奸善惡,那就永不會改朝換代了,只為了王位,便是父子兄弟也在鏟除之列,何況一個臣子!」

  朱漢民道:「我義父又跟那進讒之人何仇何恨?」

  郝元甲道:「少俠,忠奸自古同冰炭,正邪由來不相容,這是千古不移的道理,不害盡忠良,哪有他奸佞當道的機會?」

  朱漢民雙眉連軒,目射寒芒,道:「只要讓我查出他是誰,我便要他死得比古來任何的一個奸賊更慘!」

  這威態,便是鐵膽如郝元甲者也心寒。

  片刻沉默之後,郝元甲忽地抬眼問道:「少俠適才說,還有兩件大事,不知是兩件什麼大事?」

  朱漢民軒了軒眉,道:「前輩知道小霞……」

  郝元甲截口說道:「我知道,十年來,霞姑娘一直由九門提督紀大人老夫婦收養著。」

  「不!」朱漢民搖頭說道:「小霞不在九門提督府,十年前,當晚輩被怡姨送出北京之後,小霞也就被紀大人送往清苑一戶民家寄養了。」

  郝元甲呆了一呆,詫聲說道:「少俠,這,這是誰說的?」

  朱漢民道:「九門提督府護衛領班阿步多。」

  郝元甲皺眉說道:「這,想必紀大人老夫婦是怕被人發現……」

  朱漢民點了點頭,道:「前輩說得不錯,正是為此,可是,據晚輩所知,小霞不知何時,卻又轉而落在了一家親王府。」

  郝元甲神情一震,大驚說道:「這,這少俠又是怎麼知道的?」

  朱漢民毫不隱瞞地把接到乃妹由親王府發出的一封信的事說了一遍,說完,並探懷取出那封信遞與郝元甲。

  郝元甲靜聽之餘,神情連連震動,及至接過那封信,略一閱視之後,他更神情疑重,皺起眉峰,他沉吟了一下道:「少俠是要找霞姑娘,而不知霞姑娘落在哪家親王府?」

  朱漢民點頭說道:「正是,同時晚輩也要查明,小霞她怎會落入親王府的?前輩知道,小霞她絲毫不諳武學,處境之危險,令人憂慮!」

  郝元甲點頭說道:「不錯,霞姑娘一個柔弱女兒家,毫無防身之力,倘若萬一不幸被人識破身分,後果委實不堪想像,還好她早已改名換姓,也許不致有生命危險……只是,不知哪家親王府,已是難以打聽,少俠如今又不知道她改了什麼名,換了什麼姓,那就更難查訪了。」

  朱漢民憂形於色,道:「我怡姨以前經常出入幾家親王府,跟他們也很熟,所以晚輩原想求助於她的,不料她又避不見面……」

  郝元甲眉峰深皺,沉吟片刻,忽地抬眼說道:「郡主她可能有苦衷,她也一定不知少俠找她是為了這等急要大事,少俠不必憂慮,這件事交給郝元甲了,我傾分舵全力,務必在短期內找到郡主……」

  朱漢民欠了欠身,道:「只有煩勞前輩了,晚輩謹此先謝!」

  郝元甲正色截口說道:「少俠這麼說就見外了,姑不論夏大俠主有號令天下,宇內共遵的珠符令,丐幫能為夏大俠及少俠效勞,乃是丐幫的無上榮寵,郝元甲的天大福分,單論夏大俠當年對丐幫的數施援手,以及夏大俠跟丐幫幾位長老的深厚交情,郝元甲也該竭盡綿薄,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朱漢民目射感佩,道:「那麼,晚輩輕易不敢言謝!」

  郝元甲道:「少俠這第二件大事,是……」

  朱漢民道:「前輩忠義豪雄,又屬家父多年知交,晚輩不敢相瞞,晚輩受家父致力匡復之命,在行道江湖的數年之中,曾在南七省建立了七處秘密基地,各由當今武林中幾位有聲望的人物領導主持,以備他日同時豎幟而起,互為呼應,一舉成就復興大業!」

  「好啊!」郝元甲火眼暴睜,大呼說道:「夏大俠奔波勞碌了一生,屢挫不撓未曾片刻或忘公仇私恨,少俠初承其志,大有建樹,凡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人人振奮,今後少俠若在北六省有所作為之時,務必算我郝元甲一份。」

  朱漢民面有悲痛色,強笑說道:「屆時自當請前輩賜以鼎力,號召河北忠義之士,不過……如今這件事,只怕要等一個時期再說了!」

  郝元甲呆了一呆,道:「怎麼,少俠這話……」

  朱漢民悲笑搖頭,道:「前輩有所不知,晚輩在南七省建立的那七處復興基地,一年前竟悉數被人或明或暗地破壞了!」

  郝元甲霍然色變,震聲說道:「少俠,怎麼說?」

  他不是沒聽見,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漢民面帶悲笑地又把前話說了一遍。

  郝元甲鬚髮暴張,威態嚇人,砰然一聲拍了桌子,咬牙切齒地恨聲說道:「少俠,這是哪個喪心病狂的冷血東西幹的?」

  朱漢民羞愧搖頭,道:「暗中突襲,令人措手不及,及至發覺時,欲圖補救已經晚了,據說施襲者全是一些身手奇高的黑衣蒙面人,無從窺知他們的真面目,也難看出他們是何路數,唉,七處基地竟不剩一個活口。」

  郝元甲身形暴顫,神色怕人,一時說不出話。

  朱漢民面部抽搐,無限悲痛,無限歉疚地一嘆說道:「基地被毀,可以重建,只是,損失了這多位武林精英,連累了這多位忠義豪雄,令我……」

  郝元甲突張目慨然說道:「少俠,為民族、為國家,他們可以死,只要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只要稍有血性,人人也可以頭斷血流粉身碎骨!」

  朱漢民搖頭說道:「話雖這麼說,但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恨九幽,而且,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我悲痛愧疚良深,再說基地歷千艱,經萬難,甫自建立便被人悉數破毀,也令人好恨!」

  郝元甲目眥欲裂,悲憤填膺,咬牙說道:「那麼少俠這趟北來,是懷疑……」

  朱漢民搖頭說道:「不是懷疑,而是唯一的可能,除了他們之外,我不以為同道之中,有人會這麼做!」

  郝元甲道:「可是少俠忽略了一點,對北京城裏的這些人,我知道得很清楚,他們是沒人有此能為的。」

  朱漢民道:「這個晚輩也知道,便是功力號稱一等一的大內侍衛雍和宮那些喇嘛們都算上,也不足挑毀晚輩所建立的那七處基地,可是,除此而外,又再無別的可能!」

  郝元甲神色漸趨平靜,聞言皺了皺眉,道:「論功力,當年傅侯府中所養的一班人勉強或可為之,但自傅侯被害後,那些人均已星散隱跡,至於其他各府的差役甚至和珅所統領的禁衛軍大內侍衛,都不可能有此魄力!」

  朱漢民道:「所以晚輩要打破此一疑團,查明究竟!」

  郝元甲鎖眉沉吟不語,半晌忽地說道:「少俠,會不會是武林中的一些敗類……」

  朱漢民截口說道:「敗類該分為宵小與巨擘兩種,宵小無此功力,他們也不敢,巨擘又個個熟知,他們雖然惡跡昭彰,兇狠毒辣,無所不作,但對這種事卻不會感到興趣,同時,他們也不敢漠視我爹的珠符令。」

  郝元甲道:「這麼說來,那唯一的可能,的確是在北京了?」

  朱漢民點頭說道:「事實上,也只有這一種可能!」

  郝元甲道:「可是近年來我沒見他們大批地出過京,甚至於三兩個成群都不曾有過!」

  朱漢民道:「出京的方法得多,不一定……」

  郝元甲截口說道:「可是少俠該知道,這種事,哪怕是有一絲風吹草動,也休想瞞得過分舵的耳目的。」

  這不是吹,不是擂,也不是誇張,丐幫消息之靈通,眼線之多,之廣,為天下武林之最,任何一個門派幫會都望塵莫及。

  何況,領導這北京分舵的又是精明幹練的老江湖火眼狻猊。

  朱漢民赧然強笑,道:「那晚輩就難懂了!」

  郝元甲卻又皺眉自語說道:「而偏偏又只有打北京出去的人才有這種可能……」

  朱漢民道:「他們功力手法兩稱高絕,行事之詭異神秘也是前所未見,晚輩也曾就教過貴幫江南各處分舵,竟一無有所發現!」

  郝元甲眉峰又皺深了三分,道:「少俠知道,這件事恐怕更不容易追究,他們黑衣蒙面,那表示他們掩飾行藏,他們自己人必不會說出。而,事關立場,這種事也不好讓德郡主他們幾位代為打聽,除非夜闖大內禁宮,去問弘曆自己。」

  朱漢民挑眉說道:「要真到了那一步,說不得也只有闖闖了。」

  郝元甲沉吟了一下,道:「少俠高智,想必已經想到過,基地悉數遭人摧毀,該由於事機不密,消息外洩,而我以為凡經少俠看中網羅者,其人絕不等閒,既不等閒,便不會不知輕重地洩露內情,那麼,是否有可能……」

  朱漢民截口說道:「前輩是懷疑出了內奸?」

  郝元甲毅然點頭,道:「少俠明鑒,郝元甲正是此意。」

  朱漢民悲笑說道:「前輩適才沒聽我說麼?凡屬於那七處基地之武林豪雄,沒一個活口,已悉數慘遭殺害了!」

  郝元甲呆了一呆,道:「那麼是被他們自己探知的了!」

  朱漢民搖頭說道:「前輩該知道,晚輩是在極機密的情形下進行大事的,一切佈置均不著痕跡,稍微靠不住的人,晚輩也不敢請教……」

  郝元甲苦笑說道:「這就令人難懂了!」

  朱漢民道:「不管怎麼說,讓人知道了總是事實,否則那七處基地不會悉數被挑,既讓人知道了,那就只有謂之事機不密!」

  郝元甲沉吟未語,許久,忽地抬眼問道:「少俠本身可曾遇到這什麼襲擊?」

  朱漢民呆了一呆,搖頭說道:「這倒沒有。」

  郝元甲詫聲說道:「他們破壞各處基地,其用心自然是在意圖阻攔匡復大計,既如此,他們似乎沒有理由不對付少俠這領導人物。」

  朱漢民道:「或許他們不知道建立基地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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