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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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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宵无话。第二天一早,客栈里来了个瘦瘦高高,白面无须的中年汉子,他身穿一件青缎长袍,满脸堆着虚伪假笑,一见面便自我介绍: “总盟主,我是巡抚府新任总管修林,奉敝教教主之命,一来给总盟主及老夫人请安,二来给总盟主及老夫人送行!” 朱汉民母子俩是梳洗刚罢,一见此人行进后院,直奔这两间上房而来,心中早已明白了八分。 如今再听他这么一说,朱汉民心中不由一震,道:“不敢当,原来是修总管,怎么,贵上知道我母子今天要走?” 修林嘿嘿笑道:“敝上以为总盟主及老夫人要事在身,必不会在开封停留太久,再说,开封也已没有值得停留的地方,所以,所以……” 聂小倩淡笑说道:“贵上料事如神,很令我母子佩服,修总管刚上任?” 修林忙道:“回老夫人的话,我昨天晚上就到巡抚府报了到!” 聂小倩道:“巡抚府非寻常地,总管更是要职,难道刘天和就任,这么你来他去,走马换将而丝毫不起疑窦么?” 修林笑得有点得意,道:“那并不难,我是刘天和二夫人的表亲,申一笑回乡做买卖去了,只要二夫人说句话,刘天和是不敢多说的。” 聂小倩笑道:“贵教行事高明至极,令日月盟自叹不如,修总管,我母子确是今天就要离开开封,启程他往,贵教这一番招待,请修总管在贵教主面前代我母子致个谢……” 修林赔笑说道:“都是一家人,老夫人何必客气。” 聂小倩道:“便是一家人,小节固可不拘,大处却不能失礼!” 修林欠身说道:“那么,修林遵命就是。” 聂小倩含笑说道:“有劳修总管了。” “不敢当!”修林谦逊了一句,然后笑道:“老夫人及总盟主是否稍时便要启驾?” 聂小倩点头说道:“是的,我母子稍时便要动身,修总管有什么事么?” 修林摇头说道:“不,不,修林没有事,只是要禀知老夫人及总盟王一声,马车已预备好了,现在门外恭候……” 聂小倩眉头微皱,道:“不敢再打扰偏劳贵教,我母子自会购骑代步。” 修林嘿嘿笑道:“禀老夫人,这是敝教雇的马车,并不是敝教的,敝教本打算奉赠老夫人及总盟主代步健骑的,可是少林山路难行,马匹不容易上山,所以临时……” 朱汉民突然插口说道:“贵教知道我母子要上少林?” 修林笑道:“回总盟主的话,少林执武林牛耳,领袖各大门派,倘能说服少林,各大门派自不会再有异议,再说,丐帮五位长老不日也要来到登封……” 朱汉民心神震动,摆手笑道:“修总管,够了,我母子不但一举一动悉落贵教耳目之中,便是这心中所想也全被贵教料中了,我没有别的话说,只有佩服二字,能有贵教主这等奇才英杰出而领导光复大业,也是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之福,生民幸甚,天下幸甚,我母子就此告辞了,修总管你也请回吧。” 话落,不等修林再有任何表示,立即转向聂小倩含笑恭请:“娘,走吧!” 聂小倩神色平静地含笑站起,袅袅走出房外。 朱汉民提着那只黑漆木盒跟着走出。 修林走在最后,嘴角上却浮现着一丝令人难懂的神秘笑意。 中州客栈的大门外,果如修林之言停放着一辆双套马车,赶车的,是个一身粗布衣裤的瘦小老头儿。 那赶车的老头儿闲着没事儿,正在一旁跟个卖烧饼的搭讪着,还是修林招呼了他,上前拍了拍他:“喂,赶车的,客人出来了,上车吧!” 那老头儿这才惊觉地转过了身,连忙上下车辕。 朱汉民先把聂小倩扶上了车,又向修林道了谢,这才跟着登上车,进入车篷,只听车外修林叫道:“喂,赶车的,一路小心侍候朱爷跟夫人,回来后,巡抚府找我去,另有赏赐!” 那赶车的老头儿应了一声,挥鞭抖缰,顿时蹄声得得,车声辘辘,马车带起了一阵尘土,直往前驰去。 修林站在客栈门口,一直望着马车远去,然后又转身进入栈内。 他刚进入栈内,对街一处屋檐下,站起了个要饭化子…… 车拐了弯,朱汉民扬了扬眉,刚要开口,聂小倩轻轻地扯了他一下,望了望车帘。 朱汉民会意,立改传音说道:“娘,这灭清教教主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竟能对咱们的行止料得这么准?而且还……” 聂小倩也以传音说道:“说穿了该不值一文,他知道咱们不愿在自己人之间引起干戈,于是料定咱们必会想办法说服各大门派,少林为各大门派之首,又近在咫尺,咱们不先上少林,难不成会先上武当或峨嵋?故猜出这个并不算稀奇,至于他是怎么样的人物,娘也跟你一样,只能由那封信上知道他姓仇,别的一无所知。” 朱汉民皱眉说道:“娘,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灭清教对咱们了如指掌,咱们却对灭清教一无所知,假如这么下去……” 聂小倩笑道:“民儿,目前并未言战,何须知彼?咱们也未防他们耳目,等到以后万一不免敌对之时,咱们再掩蔽自己,方求知彼不迟!” 朱汉民没再说话。 马车,穿中牟,越郑县,过营阳,直抵嵩山。 一路之上,住了两夜,便是这两夜,也是灭清教预先安排好的招待,令得朱汉民的心中好不自在。 车抵嵩山脚下,朱汉民母子俩下了车,朱汉民翻腕自袖底取出一颗明珠,振腕策抛,明珠飞投赶车的老头儿怀中。 他笑道:“老人家,请归告修总管,或请老人家直接转告贵上,就说朱汉民母子一路之上承蒙招待,再谢过了!” 赶车的老头儿怔住了,尚未及做何表示,朱汉民与聂小倩母子俩已然双双飘然上了登山道。 好半天,那赶车的老头儿才定过神来,而此刻朱汉民母子俩的身影,已被山边林木挡住了。 他望了望那空荡荡的登山道,突然阴阴一笑,掉转马车,向着来路飞驰而去,转眼间便成了一个小黑点。 朱汉民与聂小倩母子俩飘然直上,距山门尚有十多丈远近,蓦地里一声铿锵佛号划空响起。 “阿弥陀佛,少林已封山,二位施主请留步!” 随着话声,山门后转出两名中年僧人,并肩合十,卓立山门当中,拦住了登山去路。 聂小倩侧顾朱汉民笑道:“民儿,事隔多年,和尚们已不认得我了……” 朱汉民皱眉说道:“娘,少林已封山,难道就是为了灭清教……” 聂小倩点头说道:“多半是,待会儿见着大悲掌教,问问就知道了……” 说话间,已抵山门前,只见左近边那人微躬身形:“二位施主,少林已然封山……” “大和尚!”聂小倩含笑截口说道:“我听见了,二位上下怎么称呼?” 那居左中年僧人说道:“有劳女施主动问,贫僧二人智圆、智广,职司山门守护!” 聂小倩“哦”地一声,笑道:“原来是守护山门二尊者,大空禅师的两位高足……” 两位中年僧人一怔,居左智圆和尚讶然说道:“女施主认得家师?” 聂小倩淡淡笑道:“岂止认得,很久以前就认得了……” 智圆和尚截口说道:“女施主原谅,敝派在封山期间,任何人不见外客……” 聂小倩道:“大和尚误会了,我母子不是来找令师的,是来拜望贵掌教的!” 智圆和尚道:“再请女施主原谅,敝掌教亲下手谕封山,便是他老人家……” 聂小倩道:“大和尚,那不一定,麻烦代为通报一声,就说聂小倩率同朱汉民特来造访,看看贵掌教见不见?” 有道是:“人名树影”,智圆、智广神情一震,脸色齐变,肃然合十,恭谨躬下身形:“原来是武林第一的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大侠侠驾莅临,贫僧等二人有眼无珠,多有失礼……” 显然,这两个和尚是不知聂小倩为何许人也,而对朱汉民他两个也仅知道这么多。 聂小倩含笑说道:“我再补充一句,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夏大侠,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儿子可否代为通报?” 智圆、智广脱口一声惊呼:“原来二位是夏大侠的……” 忙又合十,深深躬下身形,比适才更为恭谨。 聂小倩含笑还礼,道:“我母子不敢当,请代为通报!” 智圆和尚忙道:“夫人及少侠稍候,贫僧这就通报掌教恭迎二位入山!” 聂小倩道:“恭迎二字不敢当,偏劳之处我母子谢了!” 智圆和尚来不及再谦逊,转身往山上便跑。 刚进山门,猛听一声苍劲沉喝划空传至:“站住,守护山门,擅离职守,智圆你好大的胆子!” 智圆一震驻步。 适时,由山道拐角处转出一名六十上下,白眉银髯的清癯老僧,灰衣飘飘,大步行了下来。 智圆和尚未说话,聂小倩已然含笑招呼道:“大和尚,还记得当年故人聂小倩否?” 那清癯老僧一怔停身,老眼望处,突然身形飞闪,疾掠过来,神情激动地恭谨躬下身形:“大空不知是夫人驾到,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聂小倩还礼说道:“岂敢,是我母子来得鲁莽,尚望大和尚海涵!” 大空禅师站直身形,正色说道:“夫人说这话就见外了,若非夏大侠,少林哪有今日?早毁在当年那罗剎教主公孙忌手下了,夏大侠对少林恩同再造,这少林还不等于是夫人的。” 说罢,目注朱汉民,道:“夫人,这位少施主是……” 聂小倩截口笑道:“他是当年跟着傅夫人,在傅侯府中长大的夏大侠亲骨肉忆卿,也就是如今的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汉民,民儿,见过禅师。” 朱汉民应声越前,施礼说道:“晚辈见过禅师。” 大空老和尚怔住了,忘记了答礼,好半天才惊呼出声:“原来是武林第一的朱少侠,朱少侠便是……少林久仰朱少侠侠名,怎想到朱少侠便是……” 霍地转注聂小倩,瞪目说道:“夫人,夏大侠的那位公子,当年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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