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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海貝勒黯然地道:「未能倖免,皇上賜了白綾一條!」

  郭璞一驚忙道:「那麼老年太爺及年大爺……」

  海貝勒道:「年富,年羹堯之子正法了,年遐齡及年希堯褫奪爵位,免議處分,所有小年的家產,盡數查抄入宮!」

  郭璞心中一鬆,未說話。

  海貝勒又道:「老弟,你知道小年為什麼會那麼快遇害麼?那全是陸虎臣那狗東西的一紙奏章,他參小年說小年有反逆之罪五,欺罔之罪九,僭越之罪十六,狂妄之罪之十三,專擅之罪六,貪瀆之罪十八,忌刻之罪六,侵蝕之罪十五,殘忍之罪四,共計九十二大罪,按律該凌遲處死,這等於是小年的催命符!」

  郭璞揚眉說道:「海爺,陸虎臣他以前為什麼不上奏章?」

  海貝勒搖頭嘆道:「固然,老弟,破鼓任人捶,陸虎臣這奏章雖是落井下石,但是小年他做的事也讓我在皇上面前張不開口!」

  郭璞道:「年爺有什麼事讓您張不開口?」

  海貝勒道:「那件事他瞞得我好苦,他把那虎符交給了叛逆……」

  郭璞心頭一震,道:「海爺,這是誰說的?」

  海貝勒道:「他自裁後,『血滴子』在他身上搜出了虎符的一半,那一半的另一半卻已不知去向……」

  郭璞冷笑說道:「這就能指年爺通敵謀叛麼?」

  海貝勒道:「難道不能?」

  郭璞道:「請問海爺,當『血滴子』搜年爺的時候,是您看見了,還是我看見了,死無對證,說它是圓便圓,說它是扁便扁,我只認這是皇上為堵您的嘴的做法!」

  海貝勒呆了一呆,未說話。

  郭璞又冷笑了一聲,又道:「海爺,我不怕死罪,人都被殺了,何必再給人扣上這麼一個通敵謀叛的罪名?皇上做事未免太刻毒了!」

  海貝勒仍未說話,半晌始道:「老弟,你有所不知,我進這一趟宮,還另外多知道了一件事,說起來跟小年不無關聯,國舅隆科多你可知道?」

  郭璞點了點頭:「我聽說過,他是擁戴的元勳。」

  海貝勒冷笑說道:「擁戴元勳又如何?你知道,皇上是經常派個親信在那外放大員的身邊的,河東總督田文鏡身邊有個紅牌師爺姓鄔,那就是皇上的親信,他慫恿田文鏡上了一本奏章彈劾國舅隆科多枉法貪贓,庇護小年,又恃功驕橫,私藏玉牒,圖謀不軌,皇上就把隆科多削去官爵,交順承郡王賜保嚴刑審問,還好後來佟太妃親自替她這位哥哥求了個情,皇上也念他有擁戴之功,饒他一死,在『暢春園』外築宮三間,永遠監禁,最後害得大學士張廷玉也深感自危,告老還鄉了……」

  郭璞冷笑說道:「皇上厲害,一下除去了三個,還有個鄂爾泰看他怎麼辦?」

  海貝勒搖頭笑說道:「那是他的事了,永遠跟我沒關係了。」

  郭璞道:「海爺,您別忘了,皇上只准您休閒半年!」

  海貝勒道:「我的打量是休閒一輩子,我的心意已決,誰也改變不了我,他便是殺了我,我也不再進宮一步!」

  郭璞未說話,又坐了一會兒,看看天色不早,他又勸了海貝勒幾句之後,告退下樓而去。

  郭璞踏著那花間小徑行向自己居處,他邊走邊想,損失了一個年羹堯,心中固然悲痛歉疚,但為此宮裡少了一個京畿第一高手的海青,未嘗不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意外收穫。

  想著想著,只聽前面步履聲傳了過來,他當即停身駐步喝問道:「是哪一位?」

  只聽海騰話聲由前面傳來,「是海騰,郭爺,我正在找您!」隨著話聲,前面步履匆匆地行來了海騰!

  郭璞問道:「海騰,找我有什麼事麼?」

  海騰近前躬身,低低說道:「郭爺,大內雲姑娘來了……」

  郭璞一怔,立刻意會到了一件事,眉鋒一皺,忙問道:「她人在哪兒?」

  海騰忙道:「在前院等著您呢!」

  郭璞道:「你忙去吧,謝謝你!」急忙舉步行向前院。

  前院中,那朱欄小亭旁,雲珠一襲黑衣,抬頭望月,嬌靨清冷,衣衫單薄,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只覺看她一眼,能使人莫名其妙地熱淚盈眶。

  她聽見了步履聲,連忙收回目光轉過了頭,四目甫一交投,她那嬌靨上的神色令人難以言喻。

  郭璞近前忙笑道:「這麼深夜,雲姑娘……」

  雲珠嫣然而笑,有點淒惋,也帶著點幽怨:「聽說你回來了,我來看看!」

  郭璞忙道:「謝謝你,雲姑娘,亭裡坐坐好麼?」

  雲珠柔婉地點了點頭。

  進亭,坐定,雲珠那一雙包含了太多東西的目光,落在郭璞臉上。

  她緊緊凝注一眨一眨,道:「先生清瘦了不少,也憔悴得令人心酸,這一趟江南之行,必然是十分辛苦!」

  郭璞強笑道:「沒什麼,雲姑娘,我剛回來,臉也沒洗,衣裳也沒換。」

  雲珠淡淡笑道:「先生,年大將軍的事,恕我無能為力,愛莫能助……」

  郭璞道:「雲姑娘,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我還沒謝謝你。」

  雲珠笑了笑道:「先生要跟我談謝字,那未免顯得生疏,我告訴先生,年二公子雖已遇害,還有個小公子倖免於難,皇上已經派出了『血滴子』正在到處搜捕……」

  雲珠淡然說道:「先生,皇上這個人,你是知道的……」

  郭璞沒有說話。

  雲珠卻接著說道:「剛才海爺進宮在御書房裡跟皇上拍了桌子,皇上心情很不好,安寢得早,所以我才能抽空出來……」

  郭璞不安地道:「雲姑娘,你讓我不知該說什麼好……」

  雲珠搖了搖頭,柔婉地道:「不必說什麼,先生,有些事兒無須掛在嘴上的!」

  郭璞默然未語,但他旋又說道:「雲姑娘,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雲姑娘……」

  雲珠淡淡截口說道:「我今夜來看先生,也就是順便向先生要人。」

  郭璞心中一震,道:「雲姑娘已經知道了?」

  雲珠道:「『血滴子』向我稟報,說我五位叔叔離奇地失了蹤,我一聽詳情之後,就立刻想到了先生,先生該已知道,我那五位叔叔身手都不差,尋常的高手是難以一下對付他們五位的!」

  郭璞道:「雲姑娘,你沒有猜錯,那是我,只是,雲姑娘,我事先不知道,下手未免過重了些……」

  雲珠截口說道:「不要緊,先生,站在先生的立場,以雲家的作為,先生就是殺了他們五位,也不為過。」

  對雲珠郭璞有著極度的歉疚與不安,他剛一句:「雲姑娘……」

  雲珠已然淡笑說道:「先生,我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郭璞吸了一口氣,道:「雲姑娘,當我知道了之後,我廢了他們五個的功力……」

  雲珠忽地離座拜下,道:「雲珠謝過先生的大恩!」

  郭璞忙伸手攙扶道:「雲姑娘,你這是……」

  雲珠已一拜而起,道:「先生,我剛才說過,站在先生的立場,以雲家的作為,先生就是盡誅雲家十兄弟也不為過!」

  郭璞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默然。

  雲珠美目凝注,又道:「我想知道一下,他們五位現在何處?」

  郭璞道:「姑娘放心,我已經令人把他們送往『大刀會』總堂安置去了。」

  雲珠嬌軀猛然一陣顫抖,道:「先生對我雲家,已經是十分恩厚了。」

  郭璞道:「姑娘給與我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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