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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郭璞目中異采飛閃「哦」的一聲,道:「密旨上是怎麼說的?」

  鄂爾穆道:「密旨命各處地方官吏將年大將軍的行蹤洩露出去。」

  郭璞道:「沒有別的了麼?」

  鄂爾穆道:「卑職不敢欺瞞大人,沒有了。」

  郭璞笑了笑,站了起來,道:「好,撫臺大人,我走了,你忙你的吧!」二話沒再說,舉步行出大廳。

  鄂爾穆跟進一步,諂媚地道:「大人今夜行蹤何處?卑職也好通令所屬……」

  郭璞道:「謝謝你,撫臺大人,不必了,我到處走走,沒有一定的地方,你最好不要把我到過你這兒的事兒洩露出去。」

  鄂爾穆道:「是,大人既有吩咐,卑職不敢!」

  說話間,已到大門,郭璞回身說道:「撫臺大人,不必送了,你請回吧!」

  拉過坐騎,翻身上鞍,抖韁蹬馬,疾馳而去!

  望著鞍上那頎長人影,鄂爾穆揮了一把冷汗……

  ▼第四章 醉仙居

  郭璞有了個意外的收穫,那就是皇上不殺年羹堯,卻要假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的手去殺年羹堯!

  這一著,既毒且狠更陰險!

  自然,這密旨不會單下給山東撫臺一人,不聽那鄂爾穆說麼?是下給了每一處的地方官!

  由山東到杭州,那要穿過江蘇、安徽兩個省,也就是說,年羹堯沿途還不知道要受到多少次的兇險。

  是故,郭璞馬不停蹄,未敢有片刻耽誤,日不歇息,夜不宿店,所幸海貝勒的座騎,是匹蒙古種龍駒,真能日行千里,夜跑八百,他一口氣趕到了長江!

  沿途,他一無所見,及至到了江遏上的「瓜洲」,他才有了發現。

  「瓜洲」是個大渡頭,固然如今盛況已不似當年,可是由這兒僱船渡江的人仍然很多。

  渡頭上,並不一定到了就有船,那需要等,既需要等,那就勢必會有些個歇腳的地方。

  在這「瓜洲」大渡頭,那酒肆茶棚就有好幾處。

  雖然長途奔馳,滿身風塵,但掩不住郭璞那軒昂器宇,也掩不住那胯下龍駒的神駿。

  郭璞一到渡頭,立刻引來了過往客商的目光。

  他卻毫不在意地緩緩馳近一家名喚「醉仙居」的酒肆下馬。

  「醉仙居」前那幾句改得好:「勸君更進一杯酒,此去江南無故人!」頗為風雅。

  郭璞點頭一笑,走了進去。

  「醉仙居」中上座六成,九成九是等船過江的客商,像郭璞這麼英挺脫拔的人,卻是絕無僅有的!

  他一進「醉仙居」,在座的酒客都停箸放下了杯。

  郭璞卻視若無睹地背著手往裡走,自己找了一副座頭坐下,剛坐下,走來了店伙,他一邊擦桌子一邊賠笑問道:「客官要過江。」

  郭璞點了點頭,不由對那店伙多看了兩眼,那是個瘦小的年輕漢子,瘦得皮包了骨,但是一雙眼卻炯炯有神!

  這不簡單,郭璞一眼便看出,那店伙是個身手不俗的好手。

  那店伙緊接著又問道:「客官要吃點什麼?」

  郭璞道:「隨便給我拿兩樣菜,我馬上要過江。」

  那店伙應了一聲,笑道:「急不得,客官,要想過江得等上一個時辰。」

  郭璞眉峰一皺,道:「怎麼要那麼久?」

  那店伙頗為感慨地道:「客官不知道,如今比不得當年了,當年這兒是這附近唯一的渡頭,要過江的,非得到這兒來不可,如今不同了,別處是大渡頭,擺渡的都往大渡頭討生活去了,剩下些走不了的,屈指算算不過五、六條船,那夠用?」

  郭璞點了點頭,道:「這麼說來,我走錯地方了!」

  那店伙道:「那也不一定,小渡頭有小渡頭的好處,譬如說吧,客官在小店裡吃個酒足飯飽,算算也不過十幾文錢,要是到了大渡頭,少說也得好幾兩呢!」

  這店伙倒是頗為健談的。

  郭璞笑了笑道:「這麼說來,倒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誤打誤撞,撞對了地方,小二哥,謝謝你了,還是隨便揀兩樣吧!」

  店伙應了一聲,轉身欲去。

  郭璞心中一動,道:「小二哥,貴店門口那幾句,是誰寫的?」

  店伙往後指了指,笑道:「那是我們掌櫃的寫的。」

  郭璞不由地順著店伙手指處望去,只見櫃檯裡坐著一名身穿灰色長袍、五旬上下的瘦削老者那雙老眼,較店伙更為有神,分明又是一個好手。

  也許是郭璞衣著不俗,人品不凡,當郭璞望向那老者的時候,那老者正好一雙眼也盯著郭璞。

  四目交投,老者身為掌櫃,禮貌上含笑向郭璞點了頭。

  郭璞也忙點頭示意。

  他這一點頭不要緊,那老掌櫃的立刻站了起來,走出櫃檯,直往郭璞這副座頭行了過來。

  人家既然來了,郭璞便不好裝糊塗,何況,他又打算想弄清楚這開店的一老一少究竟是那條路上的。

  於是,他忙含笑抬手:「掌櫃的請坐!」

  老掌櫃的忙拱手笑道:「打擾了,打擾了!」他竟然也坐了下來。

  郭璞目光深注,微笑說道:「掌櫃的,門前那一筆字寫得好,那幾句也改得好!」

  老掌櫃的一怔,旋即笑道:「又是那小子多嘴長舌,塗鴉一通胡亂改,狗爬一般,只怕要惹客官見笑,氣死王摩詰了!」

  「好說!」郭璞道:「那是掌櫃的謙虛,無論什麼事拘泥不化最要不得!」

  老掌櫃的笑道:「那是客官誇獎,客官何處來?」

  郭璞道:「有勞掌櫃的動問,我從濟南來。」

  老掌櫃的道:「原來客官仙鄉濟南……」

  「不!」郭璞搖頭說道:「掌櫃的,我本江南人氏!」

  老掌櫃的笑道:「是小老兒誤會了,客官在濟南得意?」

  郭璞又搖了頭,道:「不,掌櫃的,我寄居京都。」

  老掌櫃的笑道:「小老兒又說錯了,還沒有請教……」

  郭璞道:「不敢當,我姓燕,叫燕南來!」

  老掌櫃的「哦」了一聲,道:「原來是燕爺,先請用點茶,酒菜馬上送上……」說著,他舉杯邀客,兩隻食指卻直伸不曲。

  郭璞看得清楚,心中微震,喝了一口茶之後,笑道:「掌櫃的可是姓洪?」

  老掌櫃的目中飛閃異采點頭笑道:「不錯,小老兒正是姓洪!」

  郭璞道:「我在北京有兩位朋友,一位姓梅,一位姓欒……」

  老掌櫃的笑道:「那麼客官也該姓郭?」

  郭璞點頭笑道:「不錯,掌櫃的,看來梅姑娘對我十分照顧!」

  老掌櫃的道:「應該的,郭爺。」

  郭璞笑了笑,道:「麻煩掌櫃的回話的時候,替我謝一聲……」

  他頓了頓,接道:「適才那位所學不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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