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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大姑娘是熱情奔放的,心裏想到什麼,就毫不保留的表達了出來。

  如果拿花來作比喻,翠姑像一株清奇孤傲的寒梅,大姑娘則像朵美艷照人,芳香四溢,令人目眩神搖的牡丹。

  金剛深深體會到了這一點,他不能不為他同時擁有這兩位紅粉知己感到滿足與驕傲。

  他收回了手,道:「我該起來了。」

  翠姑道:「你洗臉吧,我去給你端早飯去。」

  她低頭轉身往外行去。

  金剛望著她出了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心裏的沉重感似乎陡然間減輕了不少,他輕快地掀被穿衣裳下了地。

  他這裏穿好了衣裳,洗好臉,翠姑端著他的早飯進來了,往桌上一放,道:「趁熱過來吃吧!」

  金剛答應一聲走了過來,他往桌上一看,只見早飯是一碗小米稀飯,兩個白麵饅頭,兩樣小菜,不但精緻,而且一看就知道可口。

  金剛心裏著實感動,深情地看了翠姑一眼,道:「翠姑,謝謝你。」

  翠姑瞟了他一眼,道:「幹嗎這麼客氣,誰還能不吃飯!」

  「你吃了沒有?」

  「還沒有,你先吃吧,等大爺醒了,我跟大爺一塊兒吃。」

  金剛沒讓她跟他一塊兒吃,他知道,讓了也是白讓,當即坐了下去,道:「爹怎麼樣了,好點兒了沒有?」

  翠姑神情微黯,道:「剛見好了一點兒,可是……」

  餘話她沒說出口,可是金剛明白,他沉默了一下道:「早知道這樣兒,昨兒晚上我就不該去。」

  「倒不是不該去,而是不該不輸嘴,不該不認錯。」

  「翠姑,你不知道,我不能輸嘴,不能認錯。」

  「不能輸嘴,不能認錯,為什麼?」

  「爹所以氣我,是氣我整天往外跑,整天不著家,我怎麼輸嘴,怎麼認錯,一旦輸嘴認了錯,往後我還出去不出去了,我要是再往外跑,那情形豈不是更糟。」

  「那你不往外跑不就行了麼,難道你非往外跑不可麼?」

  翠姑皺了皺眉,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金剛又道:「要不我也不會讓你代我多掩著點兒,瞞著點兒了,翠姑,有一天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麼非往外跑不可了。」

  翠姑螓首半挽,沉默了一下,道:「快吃吧,飯菜都涼了。」

  金剛沒再說話,端起了碗……

  ***

  十點正,金碧輝到了靜園,今天她沒帶秋子,是一個人來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祁繼忠恭恭敬敬地把她迎了進去。

  「皇上呢?」

  金碧輝含笑問。

  「剛吃過早飯,在暖閣喝茶呢!」

  由祁繼忠陪著,金碧輝去了暖閣。

  暖閣裏靜靜的,似乎只有溥儀一個人在。

  金碧輝進暖閣一看,可不只有溥儀一個人,他會享受,人在靠椅上躺著,閉著眼養精神,身旁一個茶几,放著把細瓷小茶壺。

  祁繼忠就要過去奏稟。

  金碧輝攔住了祁繼忠,衝他擺了擺手。

  祁繼忠會意,欠個身退出了暖閣。

  金碧輝等到聽不見祁繼忠的步履聲了,方始躡手躡腳輕輕地走向溥儀。

  到了茶几旁,她端起了那把細瓷小茶壺,一蹲身把茶壺高舉過頂,輕聲道:「請皇上用茶。」

  溥儀微微睜開了眼,含混地應了一聲,伸手接過了那把小茶壺,嘴對嘴地就要喝,一眼瞥見了身邊人,一怔停手,叫道:「東珍……」

  金碧輝接道:「東珍給您請安來了。」

  溥儀忙放下茶壺,伸手去扶金碧輝:「起來,起來,快起來。」

  金碧輝沒等溥儀的手碰著,就站了起來,或許是因為沒站穩,嬌軀為之一晃。

  溥儀忙又伸手扶,正抓住了金碧輝的柔荑。

  金碧輝一怔凝神。

  溥儀也為之一震凝目。

  兩下裏幾秒鐘間的凝望,然後金碧輝輕輕抽回了手,螓首半挽,低聲道:「謝謝您。」

  這動人的嬌模樣,看得溥儀又為之一震,他站了起來,道:「坐,坐。」

  親自轉身搬過了一把椅子。

  金碧輝抬螓首凝睇:「皇上,這叫東珍怎麼敢當。」

  溥儀含笑道:「好了,別客氣了,坐吧。」

  兩個人落了座,溥儀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一下了。」

  「這些混帳東西,」溥儀轉眼外望,道:「都跑那兒去了,怎麼不知道叫我一聲。」

  金碧輝道:「您可別冤枉人家,是祁繼忠陪我進來的,他要驚動您,我沒讓。」

  「所以你就端起茶來,給我來了那麼一手。」

  金碧輝笑了。

  溥儀也笑了:「頑皮得跟個小孩兒似的,該打。」

  「噢,」金碧輝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您要怎麼個打法?」

  「給四十蟠龍棍。」

  「東珍那兒受得了,您捨得麼?」

  「我還真捨不得,這樣吧,改打手心兒。」

  「這還差不多。」

  「那麼把手伸出來。」

  金碧輝伸出了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玉手。

  溥儀揚手輕輕一拍,隨即抓住了金碧輝的玉手。

  金碧輝一驚:「皇上。」

  她想往回抽玉手。

  但是這回溥儀沒放,輕輕地捏著金碧輝的手,神情有點兒激動道:「東珍,這才真是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當之玉手而無愧。」

  金碧輝微微低下了頭,道:「您誇獎。」

  幾分驚,幾分喜,還帶著幾分羞。

  女兒家這種嬌態最動人。

  金碧輝嬌美而媚,這種嬌態更動人。

  溥儀為之熱血上湧,猛一陣激動,道:「真的,東珍,我不惜傾所有,換來這雙手朝夕把玩,長年貼身。」

  金碧輝螓首垂得更低,道:「那您就乾脆把它砍下來。」

  「不,我要連它的主人一塊兒換,這就跟花兒一樣,再艷麗,再美的花兒,一離開枝葉過不多久它就會凋謝了,所以真正惜花愛花的人,絕不去摘花兒。」

  金碧輝猛抬螓首,一臉驚容,忙把手抽了回去:「皇上,您,您,這要是讓皇后、皇妃聽見,東珍我可是死罪。」

  「胡說,她們敢。」

  「您可別這麼說……」

  「本來嘛,她們敢把你怎麼樣,她們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皇上了。」

  金碧輝遲疑了一下道:「我可只是這麼說說,開玩笑的事兒,您何必認真。」

  「開玩笑,你認為我是開玩笑麼?」

  「皇上,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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