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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白衣少女住口不言,但她那雙仇恨的目光,凌厲的眼神,卻不避過燕翎。

  燕翎視若無睹,對白衣少女適才所說的話,也跟沒聽見一樣,淡然一笑道:「白玉樓雖身列邪道,但尚知一言九鼎,輕死重一諾,既然說過放手絕無反悔之理。」

  了因道:「那麼施主仍不肯離去……」

  燕翎道:「那是因為我的事還沒有了。」

  了因道:「施主尚有何事未了?」

  燕翎道:「剛才我不知道大和尚在此,現在既然知道大和尚在此,這件事就好辦多了,只要大和尚說一句話,相信眼下這幾位一定樂於遵從。」

  了因道:「施主要貧僧說什麼話?」

  燕翎道:「大和尚幾位所以先後來京,為的可是甘姑娘的尊人甘瘤子、大和尚的七弟白泰官?」

  了因道:「施主誤會了,人各有志,不能相強,甘瘤子跟白泰官雖已投身官家,但道不同頂多不相為謀,貧僧等沒有那麼多閒工夫跟他們糾纏去。」

  燕翎道:「大和尚,你是位高明人,白玉樓我也不算傻,這件事諸位不必瞞我,我可以告訴諸位,甘姑娘的尊人、大和尚的七弟,都已在『雍郡王府』得意,他們自己知道可能會遭遇到什麼,加以『雍郡王府』不願讓人知道他已網羅了這兩大高手,所以甘、白二人並不常到外頭來……」

  白衣少女道:「胤禎的住處可搬不走吧。」

  燕翎道:「甘姑娘的意思我懂,當然,這也難怪,江湖上的人,並不瞭解『雍郡王府』的厲害。」

  白衣少女道:「我不信胤禎的住處是龍潭虎穴。」

  燕翎道:「『雍郡王府』不見得是龍潭虎穴,但卻是實實在在的銅牆鐵壁,皇上的卅五位阿哥當中,以這位四阿哥實力最雄厚,死士最多,更有密宗高手眾喇嘛,府裏也秘室處處機關重重……」

  白衣少女道:「江湖上的真正高手沒多少,密宗高手我們也見過不少……」

  燕翎道:「甘姑娘,不要不服氣,撇開別的一切不談,我只問諸位一句,甘姑娘你是不是令尊的對手,了因大師跟這位呂四姑娘是不是白泰官加上年羹堯的對手,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諸位一擊不成,『雍王府』的死士一擁而上,試問諸位有幾分勝算。」

  白衣少女道:「這個……」住口不言。

  俊逸文士、黑衣少女望向了因。了因皺了皺眉,沒說話。

  「諸位。」燕翎又道:「血氣之勇逞不得,無謂的犧牲也更不值得,論武林豪雄,諸位都是一時之選,所謂任重而道遠,還請珍重有用之身。」

  了因為之動容,凝目望向燕翎。白衣少女、黑衣少女、俊逸文士也俱為之愕然。

  燕翎倏然一笑道:「諸位不必以這等眼光看我,白玉樓以往作的孽不少,我總該積些功德,消弭消弭。」

  了因濃眉微聳,突然開口說道:「施主,有此一念大不易,施主既有此心,何故步步深入地獄。」

  燕翎笑道:「大和尚,人各有志,白玉樓出身微賤,我雖有消弭罪孽之心,但卻又貪圖眼前的榮華富貴……」

  了因道:「施主,那是過眼的雲煙,何如留千秋萬世不朽名,然則施主又何必消弭罪孽。」

  燕翎道:「大和尚啊大和尚,我若不消弭罪孽,只怕我渡不過眼前,這麼一來,榮華富貴豈不就真成了泡影。」

  了因道:「貧僧愚昧,施主指教。」

  燕翎道:「大和尚,我不能太招人痛恨,這,大和尚懂了麼。」

  了因神情一震,旋即肅容答道:「阿彌陀佛,貧僧懂了,既是如此,施主可不必再管貧僧等。」

  燕翎微微一怔道:「這麼說,大和尚等不願離去。」

  了因道:「貧僧不敢為桂大俠伉儷做主,但至少貧僧跟貧僧的八妹不能就這麼離去,『江南八俠』一向仰不愧,俯不怍,貧僧等不能讓白泰官一個人毀了這得來不易的薄名,更不能容他棄宗忘祖,殘害族類。」

  燕翎道:「我再問一句,大和尚有幾分勝算?」

  了因道:「貧僧等未曾想過,貧僧等既然來了,就沒打算再活著回到江南去。」

  燕翎道:「值得麼,大和尚。」

  了因道:「寧可清白壯烈死,不願蒙羞忍辱活,而今而後,庶幾無愧,有何不值。」

  燕翎道:「我剛說過,大和尚諸位,任重而道遠……」

  了因道:「施主小看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了,我族類之中,能人輩出,且子子孫孫,永繼不絕,何患無人擔當大任。」

  俊逸文士、白衣少女俱甚激動,白衣少女大聲說道:「白玉樓,你不要再說了,桂武、甘聯珠誓隨江南八俠之後,要是不能喚醒甘家人,我夫婦也絕不走離此間。」

  燕翎聽得混身熱血往上一湧,嘆了口氣道:「諸位這是何苦,三十五位阿哥,眼線遍佈京城每個角落,說不定諸位先後來京的行跡,此刻已在三十五座府邸之中……」

  了因等神情微微一震,俊逸文士桂武道:「可能麼,要是我們的行跡已落在他們掌握之中,他們絕不會放過我們,只怕早就採取行動了。」

  燕翎道:「他們絕不會放過諸位,這話對,只怕早就採取行動,這話就錯了,他們一個個都陰沉得可怕,不見得會馬上採取行動,而越不馬上採取行動越可怕,再說,即或他們已經採取了行動,那也不會馬上顯露在諸位之前,讓諸位知道,讓諸位有所警覺。」

  了因道:「阿彌陀佛,施主苦口婆心,一再賜以忠言,盛情好意委實可感,然而貧僧等心意已決,對於施主的好意,只有心領了。」

  燕翎好幾次試想請出「日月令旗」表明身分,逼了因等離京,但一思及甘鳳池對呂四娘都沒洩露他的身分,必有深意,所以他就強忍住了。

  了因說完了話,也腦中疾快的思忖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他已決定了對策,吸一口氣道:「真是人各有志,無法相強,既是這樣,我只好就此打住了,諸位多保重,但願諸位都平安,告辭。」他一抱拳,轉身要走。

  忽聽甘聯珠輕喝道:「慢著。」

  燕翎回過身道:「桂夫人還有什麼見教?」

  甘聯珠道:「你不願太招人痛恨,是不是?」

  燕翎一點就透,倏然笑道:「諸位請放心,有那個密告,我何如現在擄諸位去邀功。」燕翎轉身行去。了因、呂四娘、桂武、甘聯珠以及那中年僧人,五個人望著燕翎,都沒再動,也沒再說話。

  燕翎心中一邊想著事,一邊往前走,一腳剛跨進正院,他馬上覺出不對來了。

  「白塔寺」裏的遊客多了。

  正值廟會之期,「白塔寺」的遊客增多了,這根本不是啥稀罕事兒。

  而燕翎兩眼雪亮,他一眼就看出,增加的這些遊客不對。

  從打扮看不出什麼來,一個個打扮,跟寺裏一般的遊客沒什麼兩樣。

  從腰間跟眼神,可就看出不對來了。

  增加的這些遊客,一個個腰間鼓齊的,而且一個個眼神十足。

  唯一讓燕翎看不出來的,是這些遊客一個個都面生得很,看不出是那一路的,看不出是來自那個府邸的。

  看不出這倒沒什麼大要緊,要緊的是,這些人是衝著了因等來的絕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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