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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那就行了,你忙你的吧,我不打擾了。」

  燕翎出了「後臺」,他一邊走,一邊想,鮑師爺既是胤禎的人,胤禎不只是對二阿哥的機密瞭若指掌,恐怕對他不是江南白玉樓,而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這件事,也早已胸中雪亮,甚至他一進二阿哥府,胤禎就知道了。

  同樣的道理,對於他從八阿哥府又進入四阿哥的「雍郡王府」的事,鮑師爺自也是明明白白的。胤禎居然一直沒動聲色,可見城府之深。

  不過還好,將來一旦面臨這些事,燕翎他都還能應付!

  這會兒戲臺前已然亂哄哄的了,各個府邸的護衛、跟班都到了,只有貴賓們還沒到。這是派頭,看戲不能到得太早。

  可是說又說回來了,這是堂會,貴賓們不到,戲臺上那敢開鑼。

  這些護衛、跟班沒人不知道這情形,所以,亂哄哄儘管亂哄哄,可沒人不耐煩,也沒人敢不耐煩。

  燕翎一眼就看見了趙夫人、趙君秋母女倆,她們母女一邊低聲談著,一邊目光來回掃動,似乎在找什麼。

  燕翎明白,她母女倆還在找可疑的跡象,他走了過去,從趙夫人母女的背後繞了過去,到了趙夫人母女後頭,趙夫人母女機警地住口不談了,可並沒有扭頭過來看。

  燕翎道:「快開鑼了吧!」

  趙夫人、趙君秋忙回過頭,趙夫人道:「大概快了吧。」

  趙君秋低低道:「掌令,我們還沒有找到……」

  燕翎道:「我找到了。」

  趙夫人母女雙雙一怔,一陣驚喜。

  「什麼時候,在那兒,是什麼?」

  趙君秋連珠炮似的問了幾句,燕翎笑笑,把經過說了一遍。

  趙夫人母女都面泛驚容,嚇出了一身冷汗。

  趙君秋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好陰毒的……」

  趙夫人忙碰了趙君秋一下,趙君秋立即警覺,住口不言。

  趙夫人道:「不會只有這麼一手吧?」

  燕翎道:「不敢說,不過小心點兒總是好的,我還要賢母女幫我留意這個地方,『直郡王府』,是不是只有兩位跟來?」

  「是的。」趙夫人點頭答應。

  燕翎道:「不假手他人也好,那一個太厲害了,有了眼前這麼個情形,我簡直懷疑他的人無所不在,找機會把這件事告訴胤礽,可能的話,最好讓胤礽偷偷溜去看看,不過別讓胤礽知道,姓鮑的是胤禎的人。」

  「是。」趙夫人恭謹答應。

  只聽爺兒們的笑聲,夾雜著一陣如珠笑語傳了過來。

  貴賓們到了,戲臺前立即鴉雀無聲。

  燕翎轉身走開了,趙夫人母女也裝得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貴賓們進來了,爺兒們在前頭,女客在後頭。

  爺們兒裏走在最前頭的是二阿哥胤礽,後頭是大阿哥胤禔、四阿哥胤禎,八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胤䄉、胤祹、胤禟等,還有貝子玉鐸、鮑師爺在旁哈腰賠笑侍候,然後是福晉、格格、夫人等女客,玉瑤、玉倫都在裏頭。

  最後是年羹堯、張廷玉等恭送大道,簡直是浩浩蕩蕩。

  四阿哥一路談笑風生,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喜怒不形於色,城府之深,眼下這些人,那一個也比不上。

  這些人到了戲臺前,鮑師爺忙了,讓這個坐,讓那個坐,禮既多又周到。

  玉瑤心不在戲臺上,暗地裏目光掃動,到處找燕翎,終於讓她找到了,她跟燕翎交換一瞥,這才心滿意足地坐了下去。

  二阿哥府的下人也忙了,忙著倒茶、端水果、蜜餞,應有盡有,都是精選的好吃東西,別的不說,單瞧那一串串吐魯蕃的葡萄,就讓人垂涎。

  行了,正主兒出來了,大管事跑了過來,臺兒前請個安,低聲說了兩句,又哈著腰退走了。

  武場上了臺,照樣得行禮如儀。行過了禮,開鑼了,又熱鬧了。

  這一熱鬧,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讓臺上吸引了過去。

  燕翎可沒往臺上看,他那銳利目光開始掃視遠近,就這麼會兒工夫,院子裏進來了不少精壯漢子,一個個行動輕快,舉止穩健,站在了各路口上,等於把臺前這塊地兒全包圍了起來,是不俗的練家子,而且是二阿哥府的。

  當然,這是預防不測,說不定是那死了的喇嘛引起來的,二阿哥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裏可是加緊了禁衛,如臨大敵。有個漢子衝燕翎走了過來。

  燕翎明白,準是因為他「不合群」,一個人站得離戲臺遠遠的,讓人家看著扎眼。果然不錯,那漢子到了他的身邊便道:「怎麼不往前站站?」

  燕翎道:「我不愛這個,可又不能不過來看看,沒法子,只有站遠點兒了。」

  「你是那個府裏的?」

  燕翎亮了亮那塊腰牌。

  那漢子馬上賠上了滿臉笑,哈了腰:「我不知道,您多包涵。」他走了。

  這塊腰牌真不賴,唬得誰都一愣一愣的。

  開戲了,臺下的注意力全讓臺上吸引了過去。

  更熱鬧了,有熱鬧就難免亂,只一亂,想活動的自然就好活動了。

  坐在那兒的貴賓裏,頭一個活動的是年羹堯,他站了起來,走到外頭來來回踱步。燕翎明白,年羹堯準是找他。

  還真讓燕翎猜著了,年羹堯走了兩趟之後,向著他走了過來。

  「年爺。」燕翎先叫了他一聲。

  「兄弟,你身上帶著甚麼這麼好用,連二阿哥府的護衛都衝你遞嘻哈兒。」

  敢情他瞧見了,燕翎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年爺的眼可真尖哪,喏,這個。」

  燕翎索性大方地拿出了那塊腰牌。

  年羹堯也為之一怔:「這,這你是從那兒來的?」

  燕翎笑笑道:「您原諒,天機不可洩露。」

  年羹堯深深看燕翎一眼:「你可是真有辦法……」

  燕翎道:「好說,比起四爺跟您來,那可是差多了。」

  年羹堯道:「得了吧,兄弟,別瞎捧了。」

  燕翎道:「年爺,您不覺得我這話是有所指麼?」

  年羹堯斂了笑容:「有所指,指什麼。」

  燕翎道:「指四爺跟您把我冤得好苦。」

  年羹堯訝然道:「你這話……我還是不明白你何指?」

  燕翎道:「年爺,四爺未免有點不擇手段。」

  「四爺不擇手段,你是說……」

  「您知道,那轟然一聲之後,有多少不該死的冤死麼?」

  年羹堯臉色陡然一變:「兄弟,我不懂……」

  「您別忘了,我已經進了四阿哥的門。」

  年羹堯沉默了半天才說:「怪不得沒成,弄半天原來是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趕巧了,那傢伙在那兒弄引信,讓我這到處逛的瞧見了。」

  「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年爺,您明教。」

  「還明教,你已經進了四爺的門,既然明知道是四爺……」

  「年爺,這該怪您跟四爺呢,還是該怪我。」

  「怎麼能怪到四爺跟我頭上來。」

  「您兩位把我瞞得死死的,事先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我撞見了這件事,您跟四爺又在花廳裏,您說,我是讓他點引信呢,還是我幫他點?」

  「這……」

  「怪我麼,年爺?」

  「這麼說你是後來才知道的。」

  「那傢伙告訴我說,是藏在戲箱裏混進來的,別的一概不知,於是乎我只有找上了戲班子,我一眼就瞧上了那位二管事,我用那塊腰牌嚇壞了他,他只有和盤托給了我,我明白了,可也遲了。」

  「唉,四爺剛才急了半天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壞在自己人手裏,他要是知道是你……唉,這叫我怎麼說好。」

  「年爺,您不用為難,對四爺,您可以實話實說,這情形您清楚,四爺他要是能諒解,那就不必再說什麼,要是不能諒解,那也只有任由他了,不過,對我這個已進四爺的門的人來說,四爺這種作風,頗令我有寒天飲冷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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